城市再生是2007深港城市\建筑双城双年展的策展人马清运提出的展览主题。
就我所知道的,这个说法至少有如下歧义:其一,单看字面,有人担心,所谓“再生”,是不是老是要拆旧房子,盖新房子啊?因为在中国一轮又一轮的城市改造中,**,特别是有历史记忆的老房子被拆,让人们对“再生”有了一种天然的戒备;其二,有人则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再生”会不会是建筑师的阴谋,为了让自己老有活干,就找到了这么一个借口?其三,则完全是天马行空的自由发挥,有个女士说,所谓“再生”,好比一个女人生了孩子,又重新塞进肚子里,再生一遍。
最大的争议还在建筑界内部。我认为大多数建筑师都没没有弄明白“城市再生”的意思。他们的理解一般停留在城市老化了,没有活力了,城市功能改变了,衰败了,如何让它重获生机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确是后工业社会的问题,但不是“城市再生”想要解决的问题。
所谓“城市再生”讨论的不是讨论如何拆房子、盖房子;如何新陈代谢而问题,这些都只是战术问题,技术问题,策略问题。“城市再生”讨论的出根本性的城市哲学问题,简单地说,它讨论一个城市的生命周期,也就是一个城市生与死的问题。面对着死,这个城市的必然宿命,我们今天如何生?是这么一个问题。
以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为例,这个城市的街道、建筑100年来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也就是说,布宜诺斯艾利斯极盛时期是100年前,当时它被称作“南美洲的巴黎”。在经济上,阿根廷曾有过世界排名第六的成绩,但是现在,它呈现出每况愈下的状况。
如果城市是有生命的,那么布宜诺斯艾利斯最有生命活力的时段不是现在,而是过去。面对这样一个逐渐老去的城市,带给人的思考是,它可不可能永世长存?我们如何改变关于城市“永生”的观念。
建筑师每盖一栋房子,都假想它是永恒的。可是在人类历史上,许多废弃了的城市,消失了的城市告诉我们,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永恒之城。如何让城市不断“推陈出新”,争取尽可能的长时间,让它保持生命活力,这就是“城市再生”的问题。
然而,目前的情况不是这样,全世界的规划师都还在兴致勃勃地规划“永久之城”,“千年之城”;建筑师们也还在按“百年大计”的要求盖房子;这就像当年来自欧洲的规划师们在阿根廷规划布宜诺斯艾利斯一样,这些都是不切实际的梦想。
“一朵花儿开,就有一朵花儿败”,规划师如何保证你眼前所规划的城市能够维系百年、千年的繁荣呢?你如何保证你规划的城市能够永葆青春而不会衰败呢?
“城市再生”是一种警世危言。因为所有的规划几乎都是乐观主义的,尽量往好处想,而不考虑城市的死亡。事实上,世界上的确是有大量的城市在历史中死亡了。对于城市规划而言,必须要有“再生”的眼光,要有向死而生的勇气,只有预先看到了它的死,才能更好地规划它的生。
对于那些已经衰老,已经死亡或者正在死亡的城市,现在最通行做法是,把它原样保护起来,当成历史标本,当作旅游资源;在它的旁边再造新城。库哈斯、马清运不同意这样的做法,他们认为土地、环境的资源是有限的,人类不可能无休止地保留旧城,建造新城。可能的办法只能是让“城市再生”,让譬如布宜诺斯艾利斯这样的老城重获新生。
不光老城市有“过期”、“再生”的问题,就是像深圳这样的新城市同样也有“再生”的问题。这是将问题前置,在规划之初,就要充分考虑它的可持续发展。一个城市如果图一时痛快,一个劲往死里造,不计后果,不留余地,拼速度,拼规模,它的生命势必是短暂的。就像一个小孩,天天给他打激素,吃营养品,让他提前发育,提前成熟,将来等待他的,也一定是早早衰老的结局。
对于一个正在生长的城市,“城市再生”就是未雨绸缪,提前想到它的衰老,提前规划它的“再生”;这样,我们就会“悠”着劲,生态地、环保地、节约地建设我们的城市。 “城市再生”是一个革命性的,颠覆性的关于城市的理论, 从本质上讲,马清运是“反建筑”的,他不强调永恒,不强调建筑审美,他把功能、环保、可持续放在第一位,观念变了,技术手段, 建筑学的传统根基也都相应要变。
马清运是“波希米亚”式的城市观,他恨不得一个城市像蒙古包一样,卷一卷就可以运走,至于什么结构、钢筋水泥;什么未来,什么遗产,都不重要,关键地是如何把今天过好。
这些想法,显然是“城市再生”这四个字所难以涵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