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迷失》系列中,这个冥想的女子更有着梦境般的恍惚,身外的世界悠悠然忽远忽近,她是迷失在身外世界的种种诱惑中,还是迷失在心灵求索的旅途?她在思索着人的精神家园的失落:在物质充裕的时代而精神世界却更为贫乏;她也在感叹着人与自然关系的颠倒:人类在无知地毁坏着自然与生态环境却毫不自知。而《盼望》中祈祷的女子,她的身后是如火的红莲和云霞,红色与墨色构成“海水与火焰”的联想,她盼望的是激情和烈焰,还是爱的狂喜?
在灵魂经过焦灼地追问和不安地求索之后,艺术家最终在宗教中寻找到她精神的寄托:她信奉了基督,找到了她精神的乐园。《乐园》是她为自己寻找的世界。生活在快节奏的现代都市,承受着各种生活烦恼和压力的现代人生活得风风火火,但心灵常常如荒漠一般干涸和空旷。为了逃避现实的空虚,我们常常需要放飞我们的心,让自己回归大自然,回归我们淳朴的天性,享受生命中每一滴甘醇。在《乐园》中,我们看到那些曾经困惑和祈祷的女子们沉醉在野性的山水之中,那些山水既不虚无,也不真实,但却带来了乡野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在风中摇曳的芦苇丛,还有在氤氲中隐现的硕大的莲。也许,她正是在大自然的淳朴和单纯中,在苍茫的天地间,在朴拙的乡野里,在袅袅的乡间炊烟中,在枝头嫩叶间的露珠里,她看到了基督神性的光辉。
古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因为:旧时的社会道德要求女子终身只充当“家庭保姆”的角色,这个身份可不需要女子具有林黛玉那样的诗才,更无需尽日里“寻寻觅觅”地寻找什么“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在这种传统的规约下,为了约束女性的行为、满足男性把玩的乐趣迎合所谓“病态美”的审美情趣,所以才有了中国古代的“三寸金莲”;为了消磨闺阁女子漫长而无聊的寂寞时光,所以才有了精美细密的女红刺绣。这种传统道德直到今天还多少影响着中国女性,但作为生活在21世纪的现代女性比之传统女性多了许多的行动与思想的自由,更多了许多敢于追求新生活的叛逆。
如果说《都市女人》还有一些自闭或自恋的意味,那么《违约》则更多的透露出艺术家内心的叛逆成分。画面中的女性带着惊恐逃奔在旷野,或是惊恐中夹杂着疑惑失神地凝视着观众。她们和谁违约?她们在逃避着什么?是逃避生为女人那不可逃避的宿命,还是逃避古老传统对于女性约定俗成的潜规则?
正如《女性特质》一书的作者苏珊·布朗米勒所说:“女人一生的使命是用眼泪和痛苦为代价,用极度的努力来矫正自己的身体和行为,从而取悦于男人。”而傅小宁绘画中的女人却完全无视于这样的潜规则,她们多半时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她们的精神是狂放不羁的,她们的身体结构也是为这样纯精神的世界而存在:硕大的头、凝视着观众、直透入人们内心的大眼睛,以及柔软的几乎可以随风飘动的躯体。她们是精神的而非肉体的,相对飘动变形的身体而言,心灵却具有惊人的活力,她们的幸福、痛苦、困惑、狂野和沉醉都是无拘束的。
傅小宁的绘画同样也具有现代艺术的形式感。从材料的运用上来看,她的绘画完全属于中国水墨画,但是,她的画面却又在水墨淋漓中充满着三度空间的暗示,饱满的拥挤的构图中我们能找到当代摄影的因素,而经用粉而显得厚重的画面效果穿插在透明的水墨晕染中,使画面更具有油画般凝重和丰富。如同画中人物的放纵一样,艺术家在表现这些精神时也是不拘一格的、粗犷的。
也许这正是现代女性的写照:身体承载了太多的囚禁,心灵需要放逸和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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