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岁月》是晁楣50年前写的日记,记录了他1958年3月从哈军工转业到北大荒开始,直到1962年离开北大荒为止,共四年半载的拓荒生涯。时隔半个世纪才披露出来,又正值十万转业官兵开发北大荒50周年暨北大荒版画诞生50周年之际,让人们走进了晁楣早年艰苦的开荒生涯和潜心构建的艺术世界的源头,实在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日记,代表一个人的心声,是无声的文字语言,也是赤诚、坦率的感情流露。因此,披露早年日记,尤其需要胆识和勇气。这表明日记主人——晁楣愿意与人分享他年轻时的稚嫩、生活的磨练,以及探索版画艺术的艰辛。
这里,不能不提到1958年十万转业官兵开发北大荒的历史事件。正是这个在我国移民史或垦殖史上的伟大壮举,使人联想起前苏联对西伯利亚的移民开发,以及美国大队人马翻山越岭向西部地区的垦殖。十万转业官兵从祖国各地各军兵种向北大荒集结,又几乎在同一时间兵分百路徒步进军,撒向漠漠大荒,“向地球开战”。他们住马架,吃粗粮,披荆斩棘,开荒建点;经历了“大跃进”和三年“自然灾害”的严峻考验以及个人命运的曲折……这些都可以从晁楣日记中真实地感受到:他经历了从军官到农工、从城市到荒原、从军营生活到开荒种地的“大落差”,却表现出中国军人“艰苦奋斗、勇于奉献”的本色。
值得一提的是,他告别了恋人,随转业官兵坐火车来到了北大荒的一个大门口——密山县城,当晚农垦报社派人找他谈话,要他留下当美术编辑,他拒绝了。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第二天一早,又派人找我谈话,要我留下做宣传工作,我又谢绝了,并说明了自己希望下到基层,熟悉生活,得到锻炼,不再当‘空头艺术家’的决心。”于是,他同战友们一起走向荒原,走向新建点,割草,搭马架,割草的进度从每天83捆提高到94捆、105捆、110捆……他听到虎啸声,看到刚被老虎吃剩的尚有体温的半只狍子,“天黑下来,一只大熊瞎子想穿过公路,听到人的脚步声,返回去了,撞得树枝‘咯咯喳喳’的直响。”……当他听到要抽调4人去勘测小组,他就主动请缨,成了第五名勘测队员。于是,他再次走向荒原,住棉帐篷,徒步跋涉,布点,钉桩,背仪器,铲雪刨冰,用冰钻取土……
真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27岁的晁楣凭着深入垦荒生活的韧劲和倔劲,成为名副其实的拓荒者,“步行9小时,行90里路”,“蚊子小咬在脸上手上打成团”,“今天第一次偶然照一下镜子,简直不敢认自己了:脸晒得通红,老长的胡子,活像个红种人”……他又是一个在版画艺术领域里的拓荒者,他“见缝插针”,利用一切剩余时间构思,画草图,用相机摄取北大荒各种景色,画人物速写……“缺少(制图)材料,要啥没啥。用土粉和牛皮胶画在光滑的道林纸上,怎会有好效果呢?没有买到桃胶,好容易在总场合作社买来了仅剩的两瓶广告颜料,却都是干硬的,不用这些,又到哪里去买呢?”“《荒原春夜》第一批成品印出来了,看到自己的第一个成果,感到莫大的欣慰。”
然而,这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专业创作”。自从他调农垦局筹建《北大荒画报》创刊号和负责《北大荒文艺》美编(封面设计和插图)以后,他可以结合工作搞点创作了。但,有关刊物的出版印刷甚至封面纸张的解决,组织垦区业余美术工作者的群体,版画创作的学习和辅导,以及随之而来的参加地区、农垦、全军以至全国美展的大量组织工作,压在了他和另一位北大荒版画创始人张作良的肩上。1960年,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最艰苦的一年,也是晁楣和北大荒版画流派取得丰硕成果并得到美术界确认的一年。他调入省美协从事专业创作,并筹建省美创室。
观晁楣构筑的版画世界,大都以风景为主,大手笔,大写意,浓墨重彩。有的作品见不到人物,却让人在版画的天地间看出无形中站立起来一个巨大的“人”!这就是“艰苦奋斗、勇于开拓、顾全大局、无私奉献”、在漠漠大荒中构建“中华大粮仓”的北大荒人!凸显了作者对艺术的追求,对人生的探索,以及对大自然的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