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重使命,在视觉文化的整体视域中,重建绘画的力量。随着科技的发展、电子媒体的增加、影像方式的不断出新、仿真虚拟技术的飞跃发展,一个图像时代正深刻地改变着今日的文化生态。传统的对于绘画所寄托的艺术活力点正在被淡化,绘画对古人的震撼力在今天已经淡薄,那种手握卷轴、心游天地的想象日渐遥远。与此同时,现代技术所造就的全球化、信息化、图像化现象也在悄然改变人们对于生活的感性方式。习惯了大量图像信息的人们,将日常生活看作图像,将世界看成图像,进而,绘画艺术呈现出图像的平面化、浅表化、无深度、去意义的特征,艺术的价值日渐丧失,绘画相对于新的技术媒体在青年中的影响正在减小。当此其时,绘画何为?这是油画学会首先要思考和回应的命题。绘画的当前使命就是要冲开技术的规制,冲破符号化的肤浅和僵化的表情,重寻艺术的生动的感性方式,在绘画中“化生活”,在思与诗的双重性中重构生活世界,在视觉文化的整体视域中重建绘画的力量。
第二重使命,在中西文化交流的视域中,重构中国油画的形象。油画既是世界优秀文化,又代表着中国当代艺术最具活力的部分。我反对时至今日仍将油画称为舶来的艺术。其一,电影也是原生在西方,怎么不称为舶来的艺术呢?其二,何为舶来,船靠岸随时要离开。油画在中国已有二百年历史,它的语言特征、美感情趣已经深深地编织到中国人的生活中,深深地植入一代代文化人的情感世界。“舶来”所叙述的是外来艺术样式的寄居的故事,但油画在中国,实质上呈现为一种语言在另一种语境中的生成性和差异性,以及这种语境的主体和固有成分对这种语言所实现的创造性的转换。中国油画所见证的不是“使西方的化为中国的”,而是中国的本土自主地生成和实现着的。中国油画当代建构的意义不仅在其自身,更在于为全球境域中中国艺术的发展提供了一种范式。这种范式一方面持续地加强对世界优秀文化的学习与交流,另一方面坚持从中国的传统文化精神中、从当代生活中汲取养料,让中国文化精神活在今天,活在当代油画中,进而产生一种时代的、文化生成的形象和力量。
第三重使命,在大众化的文化生态研究的视域中,重塑绘画的信心和责任。随着城市化的迅疾发展,大众的文化需求正发生着改变,出现了娱乐和时尚的潮流。我们的文化一方面要积极回应这些潮流,满足和服务于大众文化需求;另一方面又担负着引领它、化育它的使命。油画艺术所担负着的人文思考的责任,引导人心向上的责任,正是我们重建油画的信心所在。为什么说油画曾经令我们着迷,因为我们在油画中并不仅仅看到好看的东西,而且透过好看的外表,感受到人性的高尚和力量。我们有责任把人类最核心的、最精彩的东西保留在我们的绘画里,持续地把这种力量传递给大众,用这种灵光闪现来养育大众的心灵,蒙养未来青年的心灵,而不是一味地沉溺在娱乐中。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艺术是一种本质严肃的愉悦和感动,是向着人类的心灵而去的,是要感化人心、经得起万民敬重的。它要使今天的人重新恢复民族传统的那种崇尚文化、尊崇化育力量的心灵。有了这种居敬的心灵,我们才能尊重自己、尊重他人,才能尊重社会整体的生命,尊重文化创造的使命。
上述三方面思考,化作了三种文化研究视野中的重建的使命。它们杂糅而蔓生,超出了我们以往的视觉经验;它们交叠而互动,为当代绘画的发展提供契机和观念性支持;它们纵横交错,构成了油画发展文化思考的策略性的规划蓝图。
三 中国油画的时代“三神”
在这里,我想深入地、着重地谈一下最感危机的问题:图像时代,绘画何为?在今天这样一片电子媒体、数字媒体的汪洋大海中,人类的观看经验是否真的从凝视静象的时代转入专注动象的时代?当这样一个时代必然来临之时,绘画何为?今天有很多观众已经看不懂梅兰竹菊,看不懂传统绘画。浙江美术馆开放后持续地展示黄宾虹先生的画,年轻人就是看不懂,希望有导览。这不是危言耸听,这就是今天绘画的危机。上海世博会用的全部是新的电子媒体语言,老百姓见怪不怪,也没有说看不懂,但民族的绘画却看不懂了。这是我们必须高度警觉和思考的。当前,油画创作所出现的众多现象,无不与技术文化的背景密切相关,这也是我们今天思考油画问题时与徐悲鸿、林风眠那一代人很不相同的境况。徐、林那代人引西入中,遭遇的是外来语言推广和成活的问题,而今天,成活已成事实,油画早已呈燎原之势,但在油画内部,真正意义上的方法论仍然缺失,写生、摹仿、形式显现、创造主体性等重要问题并未得到透彻深究,图像的平面化现象改变着人们对绘画的品评,进而带来“世界”的平面化,带来对世界的认识和观看的平面化。在这样一个前无古人的境域中思考和展望油画的发展,这是具有国际意义的课题,也是一个真实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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