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中国

吴冠中:东西艺术高处相逢

艺术中国 | 时间: 2010-09-07 15:41:15 | 出版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过去我也反对,觉得绘画不需要文学,但是现在我想法不一样了,我觉得人的思想是关键。我们中学时代都喜欢丰子恺,雅俗共赏,但是后来学了艺术,就觉得丰子恺画得很简单,不是美术,现在看了这些乱七八糟、各式各样的东西,再看丰子恺,觉得很亲切。

吴冠中先生的家简朴如斯,使我大感诧异。听了我的疑问,吴冠中满不在乎地说:“生活上我是完全不管。”然后急切地问我前一天拜访过的杨宪益先生身体如何。“杨宪益非常有水平,而且人品很高贵。他的诗好像是打油诗,实际上很有意思。”他说,“有一个英国美术评论家叫苏立文,跟杨宪益当年是同学。苏立文去看杨宪益,杨宪益把我送他的一张画给苏立文,苏立文一看,觉得这张画价钱太贵,不肯要。”

吴冠中温情脉脉地回忆老朋友,而提到讨厌的人和事,顿时给人怒发冲冠之感。他说:“我这个人疾恶如仇,有一些讨厌的人就是非常讨厌,而且公开地骂。当然喜欢的人就非常喜欢。”正因这种性格,多年来,“笔墨等于零”、“一百个齐白石比不上一个鲁迅”的吴氏话语常常为人提起。我问:“有没有留意这些观点引起的争论?”他说:“我心里很坦然,我觉得我讲得非常对,都是真话。”我坦率地提出当年他花精力去打《炮打司令部》伪作官司是浪费时间,他连声称是:“那是很荒唐的官司。端木正是我留法的同学,也劝我别打这个官司。当时心里老不平,老觉得这个官司讨厌,所以就写了《我读石涛画语录》。”

吴冠中似有诗人情结。闲谈中,他说起自己的老师吴大羽晚年喜欢写诗胜于画画,又随口背出杨宪益的打油诗,和我品评杨宪益与聂绀弩、黄苗子、邵燕祥诸家诗的特色。“美是心灵的灵感,像诗一样。画家就像诗人,但是社会不需要诗人,因为诗人没有用的,诗人不会干活,社会不培养诗人。诗人自己有才华,努力创造了诗,震撼了社会,社会才重视诗人。诗人很困难,社会开始是不要他的。绘画也是这种情况,比如郎世宁在宫廷画点东西,就要你,如果不会画,就不要你,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打工’的。本来是创造很高文化的,结果是‘打工’的。”他谈话的神情如在吟诗。“我现在更重视的不是技术,我觉得技术容易学,三年四年五年就可以学了,但是那种灵性、灵感、境界,往往是不容易达到的。技法可以一步步往上面走,每一个阶段可以用不同的方法,但是最终的目的是进入殿堂,这个殿堂是人文的殿堂,也可以说是诗的殿堂。”

曾经以“要艺术不要命”命名文集,吴冠中现在的生活却不紧张,上午看点书,下午画点画,偶尔接待客人。他介绍,离家不远处有一个地方画大画:“年纪大了,画大画已经不实际,主要是思考一些新的想法,什么没见过的,什么没想过的,不再抄袭,不停地想。”而对当下门派纷纷扰扰之争,他笑道:“我反对画家立门派,这些东西都是人为操作的。风格就是流派。风格是作者的背影,自己看不见。”

1935年夏天,吴冠中为浙江大学附设工业学校电机科学生,在全省大中学生暑期军训中与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学生朱德群相识,从此决心学画。1936年,吴冠中违抗父命考入杭州艺专预科。吴冠中在国立杭州艺专学习期间,学校人才济济,教师有林风眠、吴大羽、潘天寿等,学友则有朱德群、赵无极、苏天赐等。

李怀宇 在广州,我采访过谭雪生、徐坚白夫妇,谈了许多当年国立艺专的事。在香港,罗孚先生谈了林风眠先生晚年的情况。国立艺专培养了许多优秀的学生,像你、苏天赐、朱德群、赵无极。我一直想在国内采访两位先生,一位是你,一位是苏天赐先生。

吴冠中 苏天赐刚过去了。

李怀宇 2006年8月25日,我在南京,一清早就给苏天赐先生家里打电话,一位女士接电话,很有涵养地告诉我:苏先生在医院里做化疗,希望等他身体好些,到家里坐坐。后来朋友告诉我,当天下午苏先生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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