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看之道》创作过程 2011 姜节泓,你好! 来信收到。首先我非常认可这种方式,肯定不是源于写作的自信——相反,可以想象,知识结构、文字表述和逻辑思维方面,艺术家一定是劣势——只是对创作过程被不断干扰的这种方式感兴趣,你几次很明确地提到“介入艺术家的实践”这样的概念,让我很好奇。而且碰巧以往我都是一鼓作气干活,而我最近正在停顿,打算在冬天里写点东西,储藏能量,时间上也合适,所以请姑且放马过来,让我看看你怎样“介入”。 向京 向京,见信好。 我从来就不是做理论的,也不勤于读书,这样的一种交流方式是在方法论层面的一次尝试。我对于“艺术家实践的介入”当然不仅仅出于好奇,大概也源于我自己实践出身的背景,更多的,是我对实践当引领理论批评的信仰。记得我们刚说起关系的时候,你就跟我说人,你身边的人与你眼中的现实社会。 姜节泓 向京: 其实我们可以先聊起来,不必指望一两封信就能把事情说透,这样也可以将这种书信的往来当作另一个思考和交流的媒介。 姜节泓 姜节泓: 我刚把这段写完,打开信箱就看到你的信。其实这两天事太多了,挺想好好写的,但不容易。“关系”其实可以涵盖几乎所有的问题,但我肯定从自己感兴趣的部分着手,还是想说与个体的相关的“关系”。 “关系”的概念首先限定在有人的文明史里,第一个层面源于自我意识的建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最重要的其实只是和“自己”有关的“关系”,是自我与外部之间,我与他人、我与群体、我与自然。而作为社会性的人,群体的关系被考虑更多。在世俗的生活里,我们不得不考虑和家人、和朋友、和同事、和爱人、和路人、和邻居、和亲戚等等这些远远近近的关系。人,是环境动物。这是说人作为社会人的局限。进入这个层面,人就不是大自然里的那个自由生长的存在,一方面他是以“我”为圆心的那个或大或小的圈子的中心,在中国文化里,也是一棵大树上血脉连通生长出来的一枝。前两天回了趟泉州老家,又见到很多父亲的老朋友。一个叔叔年轻时在北京读书,和父亲住在一起。父亲留在北京成家发展,他大学毕业后又回到泉州,现在是华侨大学的教授。说起来人生很是得意,至少他很满意。女儿从小学习很好,后来去上海念了医科大,毕业后在上海东方医院工作,是眼科大夫,干得非常好。几年后我叔叔把他女儿想方设法搞回泉州,说是这边很多关系他都搞定,连市长都是他的朋友,女儿在这边生活有保障。后来当然就嫁了泉州人,高大帅气,还生了一个女儿,人生被安排得很标准。我们很不理解女儿竟可以这样任他安排,却是叔叔最得意的部分,女儿的乖巧就是他一生教育的成功,他拿出很多自己和女儿的奖状证书证明了他们一家的优秀指标。另外的例子就不那么光亮。另一个叔叔是当地的文化名人,他的女儿从小就是在父母的宝贝下度日,也才情也用功,可惜一场大病,身体坏了。因为和我父亲很要好,毕业后还在北京呆了一阵,说是要离开父母的照顾,闯荡一番。也就几个月,这位从小在母亲呵护下的小鸟就病倒了,奈何心比天高,身比草弱,很快就被母亲接回老家,回到泉州在《泉州日报》做了个小编。这次回去看她,刚辞职,竟然也就在日报做了九年,还是弱弱的,说现在要做编剧,写写剧本,工作也自由很多。她的意思就可以有机会经常来北京走走。在泉州这样的地方,其实还有一点文化理想的都算是怪人了,这位小妹至少也算个文艺女青年,看她在那里挣扎着总觉得很有敬畏的感觉,命比纸薄。现在将近一年过去,也没什么消息,可是为什么要和命运抗争呢?看她安静地坐在父母身边,安静地接受母亲递过来的各种吃食,小心地喝着温度合适的温水,真觉得她这样挺好。这倒也不是我想说的“关系”,只是我所看到,在集体价值牵绊里的个体挣扎与宿命,我身处自己的境遇有足够的优势角度看他们,但也不过是一面面镜子而已。 再聊吧。 向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