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时代》编者按:“微言大义”栏目是杂志本期特别开设的新栏目。本栏目将针对当下中国当代艺术圈一段时间内的某些热点事件,邀请部分批评家、策展人、艺术家或文化学者发表自己的简短看法。本期栏目特邀中央美术学院艺术史博士刘礼宾为主持人,本期他选择了徐冰针对中国当代艺术批评理论的批评以及“行为艺术中国文献——1985-2010”两件事作为探讨对象。
2009年10月31日,徐冰应“马爹利-南都艺术沙龙”的邀请,成为该沙龙创立后的第一位开讲座者。当晚的讲座之后,徐冰接受了《南方都市报》记者的专访,在题为“只有和社会有关系,才能走得更远”的访谈中,徐冰对中国当代艺术批评提出了批评。主要有三个观点:一是中国当代艺术基本上没有什么批评可言;二是中国批评家很少能读作品;三是因为大部分批评家不会读作品,最后只能谈观念。2011年1月份,各艺术网站转载了这一旧文,并引发热议。
李笑男(博士后):对艺术语汇的分析和批评能力是进行艺术研究的一个基础,立足艺术本体,在艺术的语境中进行对艺术形成的判断才是最终生效的。观念艺术的产生也是艺术发展自身逻辑演变的一个结果,如果脱离作品的视觉转换形式而只谈观念,自然成了无本之源。当代艺术的发展自身充满着不确定性,艺术的边界也一再地被重新界定,作品的观念性在当代艺术的评价体系中占有着越来越重要的地位。问题的核心是,对当代艺术作品的评价需要建构面向作品的逻辑线索和体系,不管是个人性的还是普遍性的。观念不是随随便便谈了就能生效的。
盛葳(艺术史博士):《南都报》的提问导向性很强,无论谁回答,不看下文亦可猜出一二。中国艺术批评的确存在很多问题,包括对作品的分析问题。但根源并不完全在批评和批评家,毕竟,不重视形式语言、图解观念的艺术家随手可抓出一大把。因此,这个问题更是中国当代艺术的整体问题,很多时候是艺术家随手画个饼,批评家随口说说而已。不仅如此,艺术批评面临的问题还非常多,譬如,作为艺术生产机制中的一环,大量无意义评论文字的产生,是全球艺术批评在艺术资本时代共同面临的问题:那么多文字,有谁在真正读?而且,如果让习惯阅读中国批评文字的读者去读西方艺术批评,总会觉得大多数通篇都在“描述”,不过瘾、不给力,隔靴搔痒;而另一极端则是,艺术作品被作为阐释艺术理论的证据,如果没有共同的知识平台,则很难读懂。它们亦非尽善尽美。事实上,艺术批评的类型很多、目的也很混合。徐冰先生更多地是期望一种针对中国当代艺术的新的“形式主义”批评,这种期望很合理,但此外,诸如文化批评、心理批评等类型依然必要。因为,艺术批评并不是为艺术创作服务的工具,作为学科的艺术批评也有着自身的范畴和规律。
蒋文博(高等教育出版社艺术教育中心主任):徐冰指出中国艺术批评中现存的两个问题:在宏观层面上,很少有批评家能把握艺术与社会的关系,进而找到最适合中国实情、最具效力的批评方法;在微观层面,绝大部分批评家又不能理解作品本体,缺乏必要的作品阅读和解读能力。这样的话,艺术批评的混乱局面便可想而知了。我觉得,艺术批评有自己的语言方式,需要研究视觉语言与文字语言的意义转换途径。艺术批评写作者需要明白无误地将视觉语言的意义用文字语言表述出来,因此,对两种语言的研究,便不能局限于语言本身,而应无时不刻地本着“意义表达”的目标,来表达作品的本体意义及其社会意义。否则,难免会沦为语言游戏,艺术家看不懂,批评家也不明就里,普通读者更是如坠云雾。
黄静远(艺术家):如果当代艺术评论能像影评的发生率、参与率、切身率那样高,似乎也是很有前景的事情。自从类似超女的选秀节目出现以来,我一直“嫉妒”什么职业都可以做到电视的真人选秀逻辑里去。要是有一个评选谁是最好的艺术家的电视节目,应该怎么做?怎么硬化标准,怎么电视化文字评论,怎么通俗化一个少数人的职业/特长。去年这类节目在美国出来了,评选优秀的视觉艺术家,蛮好玩的。
二
2011年元旦,宋庄美术馆举办“行为艺术中国文献——1985-2010”展。开幕式上,几位没有入选的宋庄行为艺术家在现场进行行为艺术表演,对该展览进行抗议。请您针对该事件或这几年行为艺术现状进行评论。
李笑男(博士后):展览体制自诞生起就伴随着权力,印象派也是从“落选者沙龙”开始展开面对社会的更大可能性的。但对艺术而言,我们更希望看见的两个字应该是“权利”,而不是“权力”。行为艺术是一种灵活机动的艺术形式,它的产生伴随着反抗体制规训的努力。行为艺术所形成的自身艺术语言体系是当代艺术非常有代表性的组成部分,它的非商业性也是它的活力所在。如果行为的“哗众取宠”被作为作品的组成部分和实现作品目的的必要手段的话,无可厚非;如果“哗众取宠”成了行为艺术的目的,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盛葳(艺术史博士):这很合理,主办方有自己的标准,而落选者则有申诉的权利。未见闻“抗议”艺术家的作品,很难判断是否该入选。行为艺术近几年越来越困难,这种困难一方面来自外部环境的许可和容纳度,另一方面也源于行为艺术自身的规律,难以在原有逻辑基础上进一步拓展其边界。行为艺术的举步维艰是世界艺术所共同面临的现状,作为“异议者”出现的行为艺术,本身就不倡导本体、本质,所以并不需要坚守一种固定的“行为艺术”模式。该放弃的,让它随风去吧,该留下的,自然会在浪涛退去后沉淀在沙滩上。
蒋文博(高等教育出版社艺术教育中心主任):艺术制度是一整套庞大的系统,它不仅仅包括进入展厅的展览行为、进入拍场的拍卖行为、进入画册的出版行为等,同时也包括落选艺术家的展出、民间自发的交易、内部交流的印刷等。宋庄文献展落选的艺术家,他们有权保持沉默,同样也有权如同火山爆发般表露自我的观点,用行为艺术的方式展示出来。历史也显示,艺术制度的边缘从来都是处于模糊状态,被“官方认可”的艺术家与“在野状态”的艺术家,始终处于转换不定的过程中,永远都不存在固定的艺术家身份。在一定意义上,“艺术制度”倒像是坐在火山口上的顽童,那些随时可能喷发的岩浆,它既要熔解现成艺术制度,却又是艺术制度真正的内在力量。
夏彦国(策展人):当代艺术的圈子化,江湖化非常严重。“去江湖化”对于批评家来说是非常必要的。艺术家等其他从业者也应该尽可能去除自身生活和创作的悖论性。如果艺术家都能洁身自好,有独立的人格和精神。打破既定的游戏规则,不被规则左右和诱惑,才是正道。无知徒增匪气,混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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