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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加:“人生若寄”齐白石手札特展观展手记

艺术中国 | 时间: 2014-02-14 09:57:52 | 文章来源: 雅昌艺术网

2. 白石老人的师承与谦逊的品格

观此展前,我无论如何都很难想象,齐白石的绘画之路竟始于上学时描画镇宅的雷公,而他那举世闻名的,自称“三百石印富翁“的篆刻功夫,基础却是源于自小身体条件的羸弱,以至于母亲及祖母为了让他掌握一门谋生的手艺而学习木工雕花。这些看似阴差阳错的巧合,却是大师漫漫艺术长路之上至关重要的基石。

中国传统绘画讲究师承。有句老话叫“名师出高徒”,其实这道理中西方都适用,例子也笔笔皆是:沈周是文征明的老师;古斯塔夫Ÿ·莫罗教出了亨利·马蒂斯;海登指导过莫扎特,而后莫扎特又提点过贝多芬等等...数不胜数。然而,感觉这句话在当今社会已经不那么切合实际了,一来名师难寻,二来勤勉好学有悟性的徒弟更是寥寥无几,且功利心极强。但在齐白石求学的年代,所谓的名师那绝对是胸中有乾坤,“肚儿里真有货”。齐老爷子出身贫寒,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能找对老师拜师求学也实属不易。几位老师虽非举世闻名,但对大师的“诗书画印皆精”均起到了启发式的作用。与陈少蕃读书,胡沁园学画工笔花鸟草虫,又与谭荔生学画山水,给大师在艺术造诣上全方位的提升。

以至于30岁前后,已在乡里小有名气,人送绰号“齐美人”,谐意指画的美。然而,这时的齐白石还仅是画匠而已,与成为大师还很遥远,直到他遇到了王湘绮。湘绮师可以说是齐白石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位老师,在他的自述中也提到对老师的敬仰,由于湘绮师名声在外,而齐老爷子始终觉得学识太浅,因不愿让外人感觉有“自抬身份”之嫌疑,便“不敢把湘绮师挂在嘴边,不过我心里头,对他还是感佩得五体投地的”。反观今日,一个“大师泛滥”的时代,在新闻媒体铺天盖地的渲染与利益的驱使下,却还有多少懂得“虚心”二字呢?

通过自小对老爷子艺术的耳濡目染和个人通过参观多次齐白石特展的浅显理解,我眼中的白石老人,无论绘画还是品格,都充满了中国传统的文人气息。

说起文人气,就必须先简单聊几句文人画。文人画,又称“士夫画”,是画中带有文人情趣,画外流露出文人思想的绘画。它不归类于中国画传统的山水,花鸟,人物门类之内,亦不区分技法上的工与写,应该算是所有门类的“集大成者”。文人画兼备文学性,哲学性和抒情性,崇尚品藻,讲求笔墨情趣,脱略形似,讲求神韵,在创作上强调个性表现和诗书画印多种艺术的结合,重视作者的学养和画里画外表达的意境,因此需要作者兼顾全面且深厚的文化修养。引用白石老人挚友陈师曾的观点,“文人画有四要素:人品,学问,才情和思想”,具此四者,乃能完善”。他解释文人画时讲“不在画里考究艺术上功夫,必须在画外看出许多文人之感想”。通常文人画多取材于山水,花鸟,梅兰竹菊和木石等,借以抒发“性灵”或个人抱负,发泄对民族压迫或对腐朽政治的愤慨之情。

文人画始于魏晋南北朝,于陶渊明,张衡等人的诗词中便可见端倪;在北宋苏轼,米芾,李公麟等的诠释下得以初步形成,最终在元朝达到鼎盛。在元人的统治下,文人处境相当卑微,像赵孟頫这样能以汉人的身份官居宰相的实属凤毛麟角(颇为矛盾的是,虽然后世对赵孟頫在异族统治下的元朝还能官居高位嗤之以鼻,以至于对他的文人画气质产生争论与质疑,但赵孟頫却是元朝文人画风气的开山领袖),在这种社会大环境下,以倪瓒为代表的绝大多数文人士大夫滋生了厌世和逃世心里,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将绘画作为个人精神上自我调节的手段,却反倒给文人画这种艺术表现形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活力。画家通过标榜个人的志节情操,主观意识被进一步强化,文人士大夫的艺术观念和审美理想在创作中也就得到了更突出的表现。文人画发展至明代,则把元人奠定的文人水墨风格推向一个更高的阶段,以吴门“明四家”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这几位诗书画三绝的文人名士为代表,文人画从隐士阶级三五知己的自娱自乐一跃上升为画坛的主导地位。他们对仕途的理解与经历各异,但终究或淡于仕进,或优游林下,相互以诗文书画自娱,继承并发扬了元人“士气”的绘画传统。而到了清朝,八大山人的爱国情操和对于亡国的愤恨,以及石涛,髡残等出家人在遁入空门之后的精神感悟均体现在他们各自独特的画作当中。一句大白话总结,文人画的精髓并不仅体现在绘画技法,而在于学养深厚的作者在画作中所表达的意境与情感。

按个人理解,如果说文人画是远离世俗,曲高和寡,高雅小众的精英文化,那文人气,则是在文人画这种绘画形式中人文气节的延伸。反观齐老爷子,你会猛然发现,这位看似平实质朴的和蔼老人不仅笔下是文人画,且身兼文人气。

首先,文人画讲究诗情画意,“画中有诗,诗中有画”是文人画一致的追求,画中往往有题诗,诗画合璧。此外古人不仅讲究赋诗,在志同道合的知己好友间还讲究对诗。前文提到过白石老人因未能接上湘绮师所出的诗句,自惭形秽而后更名“借山馆”的轶事,但老爷子的诗真的有他自述的那么不堪么?

展览中展出了一幅”桃花源图”,画的是陶渊明著名的“桃花源记”。这部传世名篇不仅是中国传统诗词文化的经典,也是从古至今画家乐此不疲的创作题材。

在这一点上,老爷子也不能“免俗”。画面上鲜红的桃花绽放在深山老林之中,房屋错落在小桥流水间,不用解释你都会感受到画作给你带来的宁静祥和。而仔细观看,却能发现此幅与其它大师所作“桃花源图”的区别,其一,与陶渊明诗句有出入的是,画面中空无一人是何道理?其二,题款大多会把原诗句抄写在画作中,而老爷子却是赋诗一首:“平生未到桃源地,意想清溪流水长。窃恐居人破心胆,挥毫不画打鱼郎”。细读诗句,再品画作,答案便揭晓了。画中有景无人乃是老人刻意而为之,这是他脑海中设想的桃花源,而他并不希望任何外来人来打扰图中的那份安逸,故把人“直接省略了”。图中的细节描写加上短短诗句把老人的意境与诙谐体现得淋漓尽致。真没想到,老人家还是个完美主义者吶!

再来看一幅“枯荷图”。荷花,意高洁,“出淤泥而不染”,历来是文人雅士笔下的“心爱之物”。

个人最爱徐渭的墨荷,墨色的浓淡与晕染精妙绝伦且动感十足。再看齐老爷子这幅,寥寥几笔的褐色凸显了“枯”,简约却层次鲜明,立体感极强。图上赋诗一首,“年少何曾欲远行,开门无物不关情。身闲心静全无事,七月枯荷秋气清”。阴历七月,闲逸,悠哉。秋高气爽的天气,见到已渐干枯的荷花,少时的回忆一时间涌上。睹物,寄情,多么好的诗句啊。观老人家的画作,几乎每幅题款中均赋诗一首。但仅此两例便可证明,白石老人太过自谦了。若他这种水平都还尚觉“羞愧难当”,那我辈,就只剩无地自容的份儿了...

3. 大师的文人气(上)

展览从一层开始,直到四层,文字量逐渐减少,展出的画作则愈发多了起来。沿着大师的自述观展,这种展览形式实是新颖且罕见的,观众可以“零距离”地体会并分享大师的人生,绝对是一次别开生面的体验。但对于艺术爱好者来说,光有自述没有原作还是感受不到大师在年近百岁的人生中艺术风格的进步与转变。没有书画对比,自述便显得不够生动具象了。所以归根结底,还得看真东西!显然,北京画院的策展团队洞悉到了这个关键因素。尽管这些原作在过去几年间通过不同题材的特展均向大众展出过,但这次为了庆祝老爷子诞辰150周年并配合此展,馆方“很贴心”的把压箱底儿的好货又都晒出来了,看得我,怎一个“爽”字了得?

此前,无论是大师的孝道,还是师承与品格,关注点主要在自述中的文字,从而品味大师的心路历程。逐层往上观展,大师的书画意境取代文字占据了主导地位,因此,也该聊聊齐白石老爷子的精髓——绘画了。

可望着满眼厚重的写意山水,活灵活现的花鸟鱼虾,生动且神态各异的人物,以及那些需要用放大镜才能观看的工笔“极致草虫”,犯了难了:老爷子都”玩儿“到这份儿上了,彻头彻尾的”十项全能“,该从哪儿聊,怎么聊啊?

文人画重简,一切无关的皆可简,甚至简到“零”,“零”既是白既是空,画面中的留白,真不是没想好不画了,画中的“缺”其实为的是“多”和“够”,为了满足。此话听起来或许自相矛盾,明明是“缺”,怎么能是为了“多”呢?然而,这就是中国传统绘画最博大精深的关键一点:画面切忌太过饱满,一定要有虚实,浓淡,疏密并留有足够的空间,这幅画才算完整。与西方绘画哪怕背景也要上色突出写实的具象表现方式恰好相反,传统国画的留白绝对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怎么留,在哪儿留,留多少,太讲究了。它所展现的是极致的抽象,空白能给人以无尽深远悠长的感觉,并留下无限遐想。就好似“此时无声胜有声”,想必,再没有什么比空白更能给观画者“天马行空”般联想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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