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贾方舟
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女性艺术在中国当代艺术中就成为一个很特殊的艺术现象,并形成了女性艺术的一些共有的品质。例如,她们多是从个人的身体和经验出发,从作为一个女人的“自我”生存体验中获取灵感,从“自我”的内心资源中发掘主题,从而以一种特有的“女性视角”诠释自我、诠释女性,以致诠释整个世界。刘静波的作品正属于这一类型。她从“自我探寻”中获得一种“自我表达”的方式,并从这种“自我表达”中使自己的艺术获得了一种特有的品格,而这种“特有品格”就是在都市化的生存环境中,画家对现代女性的生存状态的准确把握。
刘静波采用的基本图式是将女人体置入不同的情境之中,但她笔下的“女人体”,既不是学院式的习作意义上的女人体,也不是古典审美规范中的女人体,她只是借助于女人体实现她的“身体叙事”,以从中折射出一个命途多舛的现代灵魂。因此,这种“身体叙事”所着意的并非身体本身,而是其灵魂的状态。从充满无定的漂泊感的《栖息》到生存的没着没落的《着落》;从坐在马桶上都不得闲的《蓬皮杜时间》到对异性的绝望《大漠空人心》,从超现实的《都市黄昏》到《空间生产》……所有这些场景都直指一个核心:作为一个女人生存的孤独、无奈、怅惘、寂寥、压抑、缺少安全感等等。
刘静波为了准确再现这种生存的感觉,她常常将场景调度到私人空间中来。在这种私密、独立、自我的特殊空间中,人会显得更真实、更放肆、更无所顾忌,更为所欲为。甚至像《黄河绕海流》这样鲜见的荒诞场景,这种极端的“私人话语”也可看做是内心积郁或内心隐秘的无节制宣泄,是“在狭窄的空间里开创自我”。因为这是“她”唯一能自己做主的世界,她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一个人连这样的一点空间都不具备,那就只有去“神经”了。
刘静波从女性视角来透视人的生存困境和身体的尴尬,表现人性的压抑和精神的苦闷。这种对生命的真切感悟,又恰恰与她与生俱来的性别身份相关,与她的身体相关。她不能不思考身为一个女人所面对的种种问题,不能不思考作为一个“女儿身”所面临的种种难题。正如一位美国女性学者所说:“女性身体是一架阴间(Chthonian)的机器,”“每个女人的身体都保持着原始黑夜的基质,在那里,所有的认识必须终止。这是在脱衣舞背后深远的含义……”“女人的身体是一个秘密,一个神圣的空间”,一个“是从洞穴神龛到庙宇和教堂所有神圣空间的范式。”(见卡米拉•帕格利亚《性面具》)
刘静波在她的作品中一再表达的正是这架“阴间的机器”、这个“超凡神秘的圣地”,以及在其间至今保持着的“原始黑夜的基质”,而人们也正是在这个“所有的认识必须终止”的地方,想弄出个究竟。这个究竟到底是什么?在女人的身体这个迷宫中,“自然在其间施展着神秘的魔力”。所谓“自然”,就是潜伏在身体中的“内在的自然力”,就是性,就是欲望。刘静波不仅敏感,而且还是一位善于在生存的困惑和身体的尴尬中思考的画家,也正是这种基于自身感觉的思考,成全了她的艺术,使她的艺术有别于所有男性艺术家的同类作品。
2010年10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