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侯瀚如
如今是一个人们对于颜色,尤其有趣的是,对于花卉怀有特殊敏感的时代。然而激起人们兴趣的并非花卉的外在形态,而是它们的象征意义,尤其之于社会变迁甚至革命的暗含之意。在乌克兰的“橙色革命”中,绿色成为“支持”和“美好未来”的表征而无处不在。最富戏剧性的则是最近发生的“茉莉革命”,不但动摇了阿拉伯国家的根基,而且带来了全球地理政治未来的不稳定性。一旦某些颜色或花卉被赋予煽动性力量,在世界上一些对于花卉潜在能量抱有强烈好奇心和兴奋度的地方,便会变为“敏感关键词”,成为网络和媒体中被普遍审查的对象。
这也许是艺术家,或称“图像缔造者”将其创造天赋和力量不断用于开发新项目的重要原因。有意思的是,作为视觉艺术领域最传统的表现形式,绘画在对颜色和形状的处理中由于其直接快速的特性而获得了一种新的活力。
茹小凡始终如一地坚持其绘画实践,更重要的事,花卉一直是他所有作品中的核心主题。他的早期作品“百花”系列暗指毛泽东所提出的“百花齐放”政策,在过去已经成为一个关于政治开放和诱陷压迫的一个矛盾象征。他十分善于发明花卉的新物种来捍卫诸如渴求,情欲,享乐,快感及戏剧性。当这些大型花卉作品铺满整个展览空间的墙面,现场效果令人叹为观止。不同的主题也以多种形式和材料实现,包括引人注目的精美瓷质雕塑。
然而长期定居法国并游历四海的茹小凡对于追求美学的纯粹和文化统一性并无特别的兴趣。在“百花齐放”这一理想主义信念的支持之下,他致力于制造“花卉”王国中的新成员。同时他也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对于他生活中的现实保持高度清醒。这个现实世界在对物质享乐和科技进步的追求中充满矛盾和压力,随之而来的戏剧性结果则是冲突,暴力,战争,污染和环境危机等等。茹小凡的艺术创作,或说他的想象力作品,则向着一种矛盾性发展,这种矛盾性模糊了花卉的纯粹美感,并把它们与当代社会的各种物质产品混杂一处---消费品,玩具,武器,避孕套。他对于透明十分着迷,但在实践当中,透明作为一种乌托邦式的对浑浊世界的感知方式是无法维持的。因此茹小凡也许是下意识地,将其最终画面处理成一种模糊的界面—对于当代人类戏剧的一种显现。
为了让这戏剧变得更具戏剧性,更加激烈,乃至深不可测和无法掌握,茹小凡试图将明亮的颜色与灰色的涂层混合在一起,同时凭借颜料稀释的技法和自如的运笔来处理模棱两可和混杂的画面。这种尝试在他近期的作品中被进一步强化:他将画面转换为不同场景的拼贴—其内容和形式往往形成对比:如在时间和空间冲突之中的花园,花朵,海滩,战场,垃圾等等。甚至艺术家的自画像和家庭成员的肖像也以写实主义的方式令人诧异地加入其中。这种写实主义的回归是茹小凡创作的新方向。他曾说过:“想像力一旦枯竭,我就投身大自然和现实生活中寻找灵感。”显然,对花类形象的迷恋令他重新审视这个花花世界,由此产生更加现实的结果—他决定去发现自然形态下的杂交品种,而不再是继续创造新的花卉种类。花朵凋零的形象在他的作品当中越发多次出现,与此同时,整个或部分的人体变成花朵结构的不同器官……艺术家强调:“花卉是最为符合灵感需求的形象来源,不论是艳俗还是高雅,美好还是焦虑,真诚还是虚假,都可以借其表达。画画可以缓解冲动,让人乐在其中。”1
茹小凡对于花卉世界的重新造访以及通过颜色和形状对花卉的物质改造,犹如发起一场小型革命。然而这绝不是公然倡导社会叛乱,而是艺术家内心想象空间的骚乱及反叛的映射,也是他作为我们当中的一员,面对现实的剧变所作出的反应。我们是不是应该做好准备迎接真正暴风雨的的来临呢?
就请让百花齐放吧!
纽约,2011年3月15日
1:此处引用艺术家的话来自2011年3月艺术家给本文作者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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