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维佳早期作品以简约的大色块和洒落的宽笔触形成鲜明的个人风格,他“追求东方艺术的神韵”(苏天赐语)大有后来无惧、直超师门之气概,勇于将油画推向“泼墨大写意”的淋漓境界。至今犹能记住他多年前《战士》一画,以大面积黑色块构成了铿锵抑扬,掷地有声的视觉张力。他敢于否定已经为他带来声誉的原有风格,近年创作则拮取后现代挪用、戏仿等手法,以轻描淡写的抒情意笔表达碎片纷呈的观念而引人注目。他善于在似不经意的描绘中保持精心的手艺痕迹,并游弋于亦俗亦雅的微妙气息之间,尽管其画风不断与同门和故我求异,但却万变不离意象油画之初衷而与苏老息息相通。
谢宏军以《乡村诊所》显示出可与凡高和王式廓的素描相比拟的朴实品质。诊所中病蔫蔫的农民肖像并不具有象征含义,更不怀揣板起面孔说教的文革情结,而是直面底层生活的真实苦难。在今日画家陶醉于及时行乐的都市生活之际,还有人愿意诉说卑微者的个性和尊严,这是多么难得的人文情怀?谢宏军近来以当代艺术眼光发掘文革视觉资源——南京长江大桥,创作了油画《桥头堡》系列。他借图式的阳刚形态,抛出刚猛的笔触和强劲的色彩,宣泄其内心对边缘生存状态的的骚动不安。与时尚艺术司空见惯的冷嘲热讽的调侃不同,谢宏军的《桥头堡》颇具激情年代意气风发的视觉张力,看得出他是一位理想未泯的热血汉子。
徐悲鸿当年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多人才都是杭州培养出来的?”这首先应当归功于林风眠全力推行蔡元培兼容并包的教育理念,同时要归功于林风眠将艺术教育推进到探索艺术本体自律的现代主义阶段。由此看来,林风眠体系出现多位世界级大师并非偶然。而苏天赐师生的成就,再次佐证了林风眠体系走在中国艺术变革前列的顽强生命力。苏天赐深刻地领会了林风眠的艺术主张和教育理念,成为他矢志不渝贯彻林派艺术教育的内在动力。苏老对学生的关爱一如其师林风眠,循循善诱而从不灌输和强求,最大限度地为学生营造自由思考和创造的空间,帮助他们发掘审美悟性和磨砺人性之光,包容并鼓励他们探索独立的人生和艺术旅程。
苏老这几位弟子多不同届,且有硕士与本科学历之别,但他们皆躬逢改革盛世,拥有了宽松的文化语境;又欣缝仁者指点迷津,迅速提升了甄别艺术境界的审美眼光。于是在中外文本文化与视觉文化的贪婪阅读和鉴赏中,在造就灵魂并赋予其形式的自由而艰难的探索中,先后展开了风雨历练的思想羽翼,拥有了忘我创造的颠峰体验,成为搏击艺术和人生精神旅程而渐入佳境的勇者。林风眠晚年回眸一生发出了如此自信的感慨:“我像斯芬克斯,坐在沙漠里,伟大的时代一个个过去了,我依然不动。”这句话也应成为激励林风眠精神传承者继往开来的历史性箴言。
2007年7月25日凌晨完稿,26日上午改定
后记
《精神之传承》画展是丁方和小山、危谷早就在策划的一件事。值此苏天赐先生逝世一周年之际,画展在四方美术馆正式展出了。作为苏先生的学生之一,我有幸也应邀参展。此时此刻想到苏先生生前的为人风范及相互间的师生之情,内心感慨万千。
苏天赐先生是一位非常杰出的油画艺术家,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教师,他对于油画艺术的执着与深情曾给以我们极大的感染。在平时的教学中苏老师言传身教,总是在绘画艺术的本源性课题方面给予学生以启迪,特别是他十分注重对于学生的创造力的激发与鼓励。他在油画艺术语言上,在对绘画的形体和色彩这些最基本的元素的把握上,常常有着很深刻的见解。我从苏天赐先生那里学到了很多,深受教益。
作为一位在国内美术界有影响的、有代表性的前辈艺术家,苏天赐先生的艺术历程是与中国油画的发展演变过程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在我看来,苏天赐先生在推动中国油画的健康发展,尤其是在促进油画艺术风格的多样化方面,曾作出了特殊的贡献。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代宗师林风眠先生的学生,林风眠先生是一位非常关注艺术本体性的艺术家,他极为注重艺术形式的表现力。无论是林风眠先生本人具有开创性的艺术实践,还是他作为美术教育家所倡导的开明学风,对于现当代中国绘画艺术的发展演变均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苏天赐先生秉承了这一传统,这是一个优良的学术传统,作为学生与后辈,我们是很幸运的。
我认为在这一优良的学术传统中有两个特点是十分鲜明的,一是对于绘画艺术形式与语言自身表现力的高度关注;一是在中西文化的交汇与融合中力求绘画艺术的创新。我相信,一个好的学术传统应当是开放的、具有包容性的,而这种传承主要是一种精神之传承,只有这样才能够生生不息,永续于艺术长河。
沈行工
2007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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