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轮到艺术家,这个时候要强调一句话,贡布里希在他的通俗艺术史的第一句话,没有艺术这件事情,只有艺术家。这是这么简单、直白的话,但是说尽了整个艺术,非常非重要。为什么呢?我们还要追求艺术的原创创意究竟是指什么,我非常希望我是错的,我以为取决于天才、个性、时代这三个因素。
天才论是很早被批判的,但是至少在贡布里希这句话,艺术史由几个艺术家构成,没有这几个艺术家不能设想这段艺术史。天才论是对也好、错也好,我们存而不论。
京剧就遇到一个时代,就是两百多年前,徽派进京,然后进了以后遇到一个慈禧太后,照现在说法,就是大赞助商,大赞助人,她好这一口,所以京剧起来了。
京剧以前是粗戏,乡下戏,当时雅的是昆曲,从明朝开始,昆曲慢慢慢慢没落,服务的阶层可能太雅,当然里面有很多原因,京剧起来了。京剧到了清末明初,就是慈禧,光绪晚年间,我们国家最多事的时间,正好是京剧忽然百花齐放,尤其到了民国初年,变成了一个全国性的风气,无论是雅人还是俗人,是军人还是文人,有点像意大利歌剧那个阵势。真是非常亮丽的风景。有人曾经很详细地历数名伶没落和命运,这些人的没落就是京剧的没落。没角儿就没戏,咱别光谈原创、创意,就是人没了,这艺术就没了。
所以我最后的结论是这个,但是这个结论有点太粗,我们可以用这个观点去看看所有阶段的美术史,其实都是一样,文艺复兴我们一上口就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菲尔。是的,没有这三个人,最高时期就不能想象,我越看得多越喜欢更早期的,就是之前说的那些人,这些人活跃在十三世纪末期十四世纪上端,前后跨度也有上百年,如果今后到一些小镇上,多少教堂一进去全部是壁画。而且如果没有偏见的话,我以为要比文艺复兴盛气还要画得好。但是仔细算一算,不到20个人,这里面最重要不到10个人,这10个人就是我们今天口口声声的文艺复兴,而且就在乡下,镇上。
同样的情况中国有没有呢?有,早的我们无法考证,我们说近的,近的就是元朝、明朝、清朝,这一路下来是文人画的黄金时代,前后时期长达如果把一部分宋也算上去,大概上千年,可是你仔细去扒拉扒拉看看,几乎是江南的事情,除了北宋有一部分长江以北的画家,从南宋以后,尤其从元开始,差不多就是江南的几个省的事情,尤其到了清代和民末,就是董其昌等一批人……就是很小一个地区,构成整个中国灿烂辉煌的文人山水画,那么长的一段历史,天才、个性、时代。天时地利人和,就会构成这么几个人。
我们今天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1910年、1920年前后,京剧会出现那么多天才,你远的去追可以追到十九世纪末,谭先生是在1880到1890年,盛期是1910到1920年左右.
中国诗歌也是这样,魏晋你把曹操拿掉,曹家父子拿掉,陶渊明拿掉,还有谢灵运什么拿掉,你没办法谈魏晋。唐朝不要说了,初唐几个人,盛唐几个人,晚唐那几个人,一拿掉,就没办法谈唐诗。所以我希望我们在谈论当中记住这句话,没有艺术,只有艺术家。大家记住这句话回头再去看艺术史,情况会不一样,为什么呢?有可能你会回到自己身上,当然不是说每个人都是天才,但是今天大家年纪这么轻,跑到艺术学院,然后挤在这个地方听,无非将来有作为,说不定你真的是天才,将来你就是一个大诗人、大音乐人、大画家,大设计家,当你这样看历史的时候,这个历史跟你就有关系了,因为你有可能。当老师跟你说,哥们儿拿点创意出来,你一头雾水,我怎么拿法。最简单就是抄,我们的论文就是抄出来的,我们的创作千篇一律。因为没有办法,要交差只能抄,考试只能抄,毕业创作只能抄,就这么对付。
我们今天很幸福,生在二十一世纪,长在二十一世纪,这个是高度传播的实际,我们不用出国,我们可以听到全世界的音乐、电影、差不多看到全世界的画,比较吃亏的是画要看原作,但是今天出国变得没有那么困难,有一天你们会看到整个欧洲、整个美国、整个东方、日本,你们会看到这个眼界。
跟我那代人比,你们已经在高度传播的时代,整个艺术史在你的面前,不论你学文学、音乐、美术、雕刻,你们条件太好了,眼界起点就比我们高,所以这个时候如果你认识工具,然后你把握题材,你有眼界,你有各个时代的东西,你就有希望。
但问题是,天才贡布里希说的,没有艺术,只有艺术家,第一天才他要看时期,有些不可解释的时期大批天才降生,还有一些时期过很久下来一个天才。我们不能对艺术史的进步报太大的希望,为什么呢?我们回看艺术史,它变成平面,我们从希腊一下子看到文艺复兴,其中隔了一千多年,我们从唐朝看到宋朝,当中有隔了好几百年,然后从元朝看到清朝,将近七八百年,可是在印刷品上,在书上是一页翻过去就已经几百年翻去。这个时候我们有一个错误的判断,就是速度。
这一下到了现代,到了现代我希望大家注意一句话,毕加索说过的,我曾经引用过,他这个话有点长,也有点不好懂,但是我大约可以重复一遍,他的意思是说什么?他说,希腊和文艺复兴比我们好多了,为什么?他们在同一个规则中画画,然后比较谁有才气。但是从梵高开始,每个人必须是自己的太阳。他说过这么一句话,我没办法一字不差的重复,但是他讲到好几层道理。第一他是二十世纪最大胆,最有原创,最有破坏性,真的是最有创意的一个艺术家。可是,他晚年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说我非常羡慕希腊人和文艺复兴人,他们在一个规则中创作。
也就是说,整个古代的艺术,音乐也好,诗歌也好,绘画也好,其实他一直在一个大的规则当中,当出现哪一个了不起的艺术家,他只是因为他个性的原因,他的天才,让这一部分艺术有一点点差别,比方同样是画画,画耶稣,或者是同样写圣歌,到巴哈那儿他给了一点点个性进去,结果他就跳出来了,结果毕加索会羡慕文艺复兴人,羡慕意大利人。
关键就是梵高,他把梵高作为一个时间点,从梵高开始,自己必须是每一个人的太阳,就是你得为了你的个人风格,整个重新制造一套规则,这个规则过去没有过,你的朋友也没有,只有你有,你在这个规则里面去创造。他其实把创新、创意这句话用非常形象的方式说出来了。希腊人、文艺复兴人是一个太阳照着他们,照在不同的脸上有不同的风格,到了梵高,他自己造一个太阳照亮自己,毕加索这句话非常有意思,我经常会想起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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