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不在于画作如何产生。重点在,艺术家是在怎样的动机下采用这样的方法,以及采用这种方法之后的效果如何。当今艺术市场上最成功的艺术家之一村上隆认为,每个艺术家都应该为市场作出考虑。现在,有些艺术家想当然地认为自己已经很“懂”市场了,于是不断地做个展或参加展览以提高知晓度、不断地出画册以提高留存度、不断地请人写批评以提高包装度,甚至不断地利用资金在拍卖行虚高自己的作品价格……要做到这些,一个前提就是自己的作品数量要多、要“够”,这就催生了工厂化的作品产生。当然,这一切的做法,都在以“学术”为名义的框架内完成。我们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学术的标准被嘈杂的声音所异化,变得那么可疑;“市场化的手段”也因为粗浅丑陋而常常蜕变为一种笑料。我们更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当艺术家明明不懂市场而非要贴近市场的时候,工厂化的创作就是对市场和学术的一种毒害;当艺术家明明为了市场而假冒学术的时候,工厂化的创作会无情地把真相暴露。
市场和学术本来是可以相安无事或者相互宽容的两件事,可当许多人把某些不对等的状况作为一种策略时,这两者之间总似乎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和隔阂,而且也总给人一种感觉要么市场有罪要么学术犯错的误解。市场和学术难道真的是一对矛盾体?当然不是。市场是多面的,学术也是多面的,让人们对它们之间关系产生误解的,一定在解释或者呈现这种关系的人,而不是物。将市场和学术对立起来或者关联起来,要么是有人有意为之的策略,要么是对它们关系的误读,总之,在处理它们的关系时,更多时候是因为操作者手法的笨拙而伤害了概念,而不是概念本身存在冲突。
回到艺术家本身。艺术家在创作手段上的故作聪明、对市场的盲目屈从,事实上却是更大程度地糟蹋了艺术家可能存在的市场机会。利用工厂化的创作、利用当代艺术中合理的“复制”理论为自己寻找挡箭牌,无疑是一条自我迷幻的生存之路,这样的做法,并不能真正给艺术家带来切实的、“可持续发展”的艺术生存模式,反而只会越来越多地暴露艺术家在创作力上的虚弱,因为它并不是从自身的需求植根出来,而是如同草履虫一样在外界环境刺激下的被动反应。
但是不管怎样,当代艺术家们在市场面前可以说既想从容应对又急了手脚,既羞羞答答地想扯下遮羞布直接面对市场指点江山,又想在学术界拥有话语权拥有地位(事实上现如今卖价高的艺术家话语权同样比较重)。混乱了身份定位的艺术家让艺术这个产业变得扑朔迷离。可是别忘了,现在这个时代,艺术家的种种行为其背后皆因艺术市场的红火使然,我们还可以看到,最近一段时间来,年轻艺术家的吃香程度远甚以往,诸多艺术项目、诸多展览,都跟年轻艺术家有关,他们的出场密集程度差不多抵得上2005年到2009年的总和,有人把这个现象看作是艺术界后生力量的爆发,但实际上,这只是艺术市场热点切换投射到艺术活动上的反应,原因是一线艺术家的价格太高而使部分逐利资金跑向了想象空间巨大的年轻艺术家身上。
中国当代艺术家面对如此猛烈的艺术市场的冲击,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然而,中国五千年的历史哲学告诉我们,越是单纯的,就越是能够存活长久。艺术家们在资金逐利的市场面前定位成“为商业而做的艺术”,或是“为学术而做的艺术”,其实都值得肯定,不要为市场而硬做学术就对了。一个简单重复了无数次的道理在此刻仍然有效:为商业而做的艺术也可能在艺术史中记下一笔,隔离了市场只为艺术本身而做的作品也可能大受市场的欢迎。但怕就怕,既为市场折了腰,又要拉着学术和展览做遮羞布,最后反而会落成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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