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当时考进央美就直接选择了国画,没想过其它专业吗?
任蕊:当时,有两个朋友都进了国画系。其中一个是我考前班的朋友,她在考前班的时候油画就画的非常好,造型能力很强,高考的时候专业排在20几名,大家都觉得她应该上油画系。但她却选择了国画,她那一届只有四个人上了国画系。后来她告诉我,她觉得国画比油画的艺术水准要高,不过那时候我们都是处在一个高考生的状态看一些问题。其实在艺术领域里,不会有这样的区分。她当时认为国画领域里,有一些特别好的东西,是我们以前没有看到过,学习过的,也可以说是一种好奇吧。后来我也选择了国画系,进入国画系后对一些传统的东西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我当时很粗浅的觉得国画是一个已经“死去”的画种,大家都想在里面加一些新的东西,让它活过来,但是非常困难。因为,它的局限性是非常大的,上课时老师都会讲传统,不论是材料技法都是如此,你只能用一些传统的颜料,花青、朱砂、赭石等,只有这些颜色,但是实际生活里的实情是这些东西不仅远远不够用,而且连传统的品质都无法保证,而学生们在采用一些水彩的颜料,那只能是“偷”着用。在思维的活跃性开阔性上与其它系相比,国画系就差了很多。但是,国画系里唯一一个很特别的老师就是胡伟老师,他在大四的时候作品就获得了全国美展的金奖。后来又去日本留学了十年,在留学期间,胡伟老师一直在思考一些中国画与日本画之间的关系,也建立了一套自己的学术体系。回国后他就建立国画系第七工作室。我觉得胡伟老师是一个非常大气的人,就像他的作品一样,很有气魄。同时也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老师。
当时,我们在本科二、三年级的时候,胡伟老师是不招本科生的,他只招研究生以上的学生。他觉得要做材料这一块,你没有一个很好的造型积累和对传统绘画的理解,进入材料后你是没法做的。但是,到了我们这一届时,胡老师开始招一些本科生了,但也只有大四这一年的时间去学习。当时,壮着胆子就报了胡老师的工作室。一进入工作室后,将像我前面说的那样,一片眼花缭乱的东西,什么都不会,特别新奇。师哥师姐也都特别好,他们经常会给我们讲各种各样的材料的使用方法跟各种效果的制作手法。我觉得对于国画系来说,材料工作室做的尝试是一个难得可贵的东西。可能对于其它的系来讲,材料的多样性和拓展是理所当然的,但对于我们真的很难得。
记者:毕业后你选择了广告公司,能谈谈这段经历吗?
任蕊:我觉得在广告公司的两年里,对我有很大的触动。我对设计一直是很感兴趣的,但没有正面接触过。进入广告公司后,还算运气好,遇到一个非常好的设计团队,大家的思维都很活跃。在这个团队里,思维很明确,做东西一定要精准,而不是随便做一个东西,别人看了后也没有触动的感觉,那样是不行的。你要讲的话和想要表达的东西,放在你的作品里,要让别人通过你的作品能够接收到你所表达的信息,这样才可以。不过有些画也是可以,在画面里抒发自己的感情后,任由别人去理解。然后广告里是什么材料都可以通过电脑去使用的,我觉得这一点很能拓展一个人的思维的。可以用各种方法去尝试,但以前我在画画的时候是不太会考虑这些问题的。其实当时在做设计的时候,我都在想画画的一些事,我觉得很多设计理念及一些思维方式,是完全可以用在绘画里的。后来,我做了一组关于环保的公益广告,用塑料袋拼成海滩、瀑布等,再通过电脑与实景合成的一个装置。后来,在全国广告节上还获了个铜奖。通过,在广告公司的这段经历,我觉得在后来的创作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在创作思路上比以前成熟了很多,也激发了很多想法。后来到学校也给老师讲了一些我的想法,但老师觉得绘画还是要去掉一些机械的东西。但我觉得机械的东西与人的味道相对比,其实也很吸引人,这中间也是有很多可以尝试的东西。我觉得这段经历对我很重要,也很难得。
记者:这段经历让你成熟了很多。
任蕊:对,很多想法比以前开阔了。不会把自己仅限于一个画国画的人,局限在一个点上。不会在觉得自己是一个国画系毕业的,一定就要用毛笔和宣纸,这些想法已经在这我这里被实际的经历所打破了。
记者:当时都工作了两年了,而且工作还不错,就没有想过继续工作下去吗?
任蕊:为什么会去工作?其实在毕业的时候时候,我从心底对这个社会有一定的恐惧感,我想现在很多学生同样有这种感觉。因为过去的多少年里,你一直呆在学校里,没有离开过,对社会也没有什么认知,会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而又想想,如果我考上研究生,读完三年研,都三十多岁了,我怎么面对这个社会?一无所知。当时,就想没有考上,我一边工作,一边复习考研,也想让自己试试能不能适应这个社会。在经过两年的工作状态,我觉得社会其实对我们每个人都很开放,并没有以前想象的那么可怕。最主要的是自己的选择与定位,你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很重要。在我工作两年后,我还是回到了最初,怀着勇气做一个画画的人。但这时的我已经不会对外面的世界有恐惧感了。
记者:如果现在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还会选择画画吗?
任蕊:会,我觉得没有别的选择了。我在幼儿园的时候,理想就是当一个画家,哈哈……虽然那时候还不懂,但就是被那些书里的小人儿,小画儿,以及美丽的颜色所吸引,那是一种直觉上的想法。我觉得每个人其实在那个时候都会有一些这样的理想,但有的人在半路就放弃了,如果你没有放弃,那么这些东西就属于你了。每个人都可以做到,你觉得这些喜欢的东西对你很重要,只要你坚持下来,那就是你的。要不然,那你只能一路欣赏它而已,但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你会有另外的生活。我觉得其实人生怎么过都可以,就按照自己喜欢的去做吧。
记者:“五四青年节”即将到来,虽然我们都未亲身经历过这段“青年运动”,但运动背后的精神依然存在,国家也将五月四号设为一个青年人的节日,那么作为艺术青年能谈谈你心中的“五四精神”吗?
任蕊:我觉得“五四”是一个新文化运动的标志,对于中国当时的一个现状极度不满,以及追求新文化、民主自由的一个运动。这也是当时青年的一个需要和呼声,他们渴望得到改变,得到更大的自由。我觉得这种渴望是一直都存在的,人是一个永远不能知足的物种,总想改变现状,变的更好。其实,中国今天的文化状态与以前不同,但也有相同的一些地方,这种呼声其实一直都在,只是每个时代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一样而已。过去的那个年代,整个社会的走向是那样。但是现在,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更多的是个体的关注度,个体感受的释放,使得这个时代的文化更丰富更多元,我觉得虽然时代在变化,但这种精神依然是存在的。
记者:现在社会上有很多对80后的描述,如“最自私的一代、最叛逆的一代、最没有责任心的一代”等等的说法,那么你作为80后艺术家,你怎么看待这些问题,谈谈你的想法?
任蕊:为什么会说“最……”,我觉得是因为之前没有,因为上一代人被“规划了”。因为他们的人生是被“规划”完了,其实也可以说他们是最安逸的一代,他们是国家发展“齿轮”里最符合这个“齿轮”的一代。但是我们这一代人呢,突然有了那么多的选择性,人们开始松动了,开始做自己的选择了,那必然会引起上一代的一些异议。但这也不是他们的错,只是应为他们还不习惯而已。我觉得只要国门打开,一些新鲜的东西进入,你就会受刺激,只要你够年轻,吸收的够快,你就会被冲击的更厉害。而且,我相信到了90后、00后出来以后,没有人会认为80后是这样一批人,因为他们会更加自我。我觉得不管在那个年代,人关注自我都应该是对的,在这之上,如果哪段历史,哪个阶段有了大事了,大家一起涌向这个事件,一起爱国,为了什么事件一起去高呼等等,这种事情是存在的。但这就基于每个个体的自我认识和自我的一种趋向,有了这些才会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像“五四”青年们也是一样的,他们不是让人赶着上街去,也没有人强制他们说看完了马列会怎样怎样,而是他们自觉的发现,也是他们每个人自己的一个趋向,只是汇聚到一起形成了一股力量。所以,我觉得80后是一个出口,有可能会变成这个时代变革的牺牲品,也有可能成为弄潮儿。其实我觉得,我们这一代人活的特别值,就像国外几个时代的一个浓缩。所以,我们这一代人要承受很多很多。
记者:我们都是80后青年,那么通过这个平台,给“80后”或者自己说点什么?
任蕊:人生苦短,不要留下遗憾。遗憾是不可避免的,但尽量让自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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