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美画家王少陵的名作《揽镜》(修复前)
《揽镜》(修复后)
达·芬奇的名作《蒙娜丽莎》迄今已被修复了70多次。
若不作修复,早期的油画杰作很难流传至今。在国外,近20年里,油画修复已成为一门发展十分迅速的行业。
与欧美国家相比,油画在中国的历史较短,还未形成修复油画的传统。老一代油画家的作品,由于年代久远和长期缺乏适当的维护,状况都很差,亟须进行修复和抢救。
11月11日,一个特别的展览——“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藏品修复展”在该院美术馆悄然开幕。这个展览没有开幕式,展出作品数量也只有10幅,观展还要15块钱的门票。就是这样一个小型的展览,仍然引来了不少观众,其中大多数是学生。
展出的多是名家作品,包括朱瞻基工笔《白鸡》、蓝瑛工笔重彩《白云红薯图》、张善孖《伏虎罗汉》等中国画,王少陵《揽镜》、林岗《穿蓝衣服的女学生》等油画。与一般展览不同的是,每幅作品的旁边都有一两块展板,上面用图片与文字详细地指出作品修复前的情况和修复要点,以及修复一幅作品所用的时间。还有著名国画修复师冯鹏生的教学视频和一个展示油画修复步骤的幻灯片,在现场反复播放。
谈到做修复作品展的初衷,中央美院美术馆馆长王璜生说:“这几年美术馆在加强抢救馆藏油画的工作,这个展览一是想把这个成果向学校和社会回报,二是想把修复工作的神秘面纱揭开,展示给大众。这方面的展览,现在国内还很少。最重要的是,成果的汇报其实是问题的呈现。”
“中国很多美术馆、博物馆大量的油画是惨不忍睹的,需要很好地修,很好地做研究工作。” 王璜生忧心忡忡地告诉记者。
油画修复耗时伤身
展厅里,一个消瘦、神色疲倦的年轻人在为观众导览。这个年轻人正是此次展览作品的油画修复师之一徐研。
此次展览的重要作品、王少陵的油画《揽镜》就出自徐研之手。这幅作品因为创作年代久远,画布氧化严重,上面的颜色层都松动了。分析作品的情况,写修复方案、物理清洁、补修画布、补色、拍照、详细记录修复过程……一系列繁琐的程序下来,徐研搭上周末和休息的时间,足足用了一个月。
“我通常是两三幅作品同时操作,但是有些作品损毁严重,修复程序复杂,需要很长时间。修复,不能追求数量,主要考虑修复作品的质量,更多的是从作品出发。”但是实际上,不追求快是不可能的,因为展出的需要,徐研只能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加班加点。
徐研的工作室在美术馆的地下二层,紧挨着库房。工作室很小,放两个工作台之后,空间就很拥挤了。桌子上放着一幅我国最早的西画家李毅士的作品《陈师曾像》,画明显被折过,中间有一道痕迹,还曾被水浸泡过,损毁严重,左下角已经难以辨认。“这样的画在俄罗斯修复至少需要1年的时间。”徐研说。
“在俄罗斯,美术馆会组织修复专家委员会成员召开会议,制定严格的修复计划、修复过程,再由专业的修复师分工合作,严格操作完成。整个流程科学而严谨。但是在中国没法做到这样。现在馆里的修复师只有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徐研表示,自己进入央美美术馆就是希望逐步建立一个专业的油画修复工作室,他很清楚,“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馆里很多同事很好奇,我每天都在做什么,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油画修复。而且修得慢了,出不来活儿,别人会觉得我什么都没做。但是修复一幅油画确实不是三两天就能办到的。”对于别人的不理解,徐研很无奈,唯有拼命地工作。
油画修复不仅耗时耗力,而且很伤身体,徐研两只手的手背上长满了湿疹。“修复过程使用的材料很伤身体,比如油画上面的灰尘、细菌、微粒很多,很容易被感染。清洗油画会用到化学试剂,会造成慢性中毒,对人的身体危害很大。”徐研说。
“在国外,技术发展得很完善,而且对工作人员很尊重,个人安全是放在首位的,在咱们国家这是新的东西,很多设施需要主动争取。”徐研的工作室既没有通风设备,也没有保护面罩,只能靠自己注意。
修得快,怎能修得好
贾鹏和安粟夫妇并不是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的工作人员,他们毕业于法国阿维尼翁高等艺术学院保护修复绘画类艺术专业,持有法国《艺术品保护与修复》国家高等教育证书,现在北京某艺术区开设了自己的油画修复工作室。他们与中央美院美术馆合作修复27幅作品,包括此次展出的作品,已经修好了25幅。
贾鹏的工作室比中央美院美术馆的工作室要大得多,设备也要齐全得多。100多平方米的空间,仅中间最大的红色工作台就足有十几平方米,人在上面工作需要借助可以左右滑动的“桥”。墙上则挂满了待修复的王广义的油画,因为时间较久,画上布满了灰尘。一幅陈逸飞的作品静静地躺在一张白色的小工作台上,画面上布满细小的裂纹。这是即将上拍的作品,贾鹏说,裂纹的出现是因为绘画技法的问题。
与徐研不同,贾鹏的服务对象较广,包括博物馆、美术馆、藏家、画廊和拍卖行的委托人。“按理说给所有人修画标准是一样的,就是质量的好坏,谁想修完5年就坏了?可是,拍卖行的要求不一样。”贾鹏说。
贾鹏修过一张周春芽的作品,两年前在匡时被高价拍出。那幅画拿来的时候惨不忍睹,因为藏家把这幅画放在厨房的过道里挡油烟,画的后面全是炒菜的油腻,因为离火太近,很多地方氧化了。这幅画非常难修,要把画全部清洗干净之后,重新托裱。
“我提出了一个报价,其实价格已经相对很低了,因为提得太高,他肯定就不修了。他们还是嫌价格高,我跟他解释,首先画大,破损严重,其次做完后我保证50年不出问题。他跟我说:‘您别50年,只要保证5天就行,只要把它拍出去,我就不管了。’”贾鹏很无奈。
更让贾鹏无奈的是,通常拍卖行给自己的时间非常短。“为了尽快修好,我们经常夜里不睡觉,加班。我提前跟他们说清楚,既然让我快,我就不可能做到最好的标准。可是在欧洲,修画师应该朝九晚五、有条不紊地工作。”
贾鹏说,画损坏得越严重,修复需要的时间就越多,越要早点给修复师。“一般情况下提前半年给我最好。修复油画是很科学、很费事的工作,要根据油画状况来判断,有时甚至需要几个月甚至一两年的时间来修复。2007年至今,我们修复过百余幅油画,但提前半年送来的连1%都不到,都是有需要临时来找我。”
在工作室里,有很多待修的画,贾鹏拿出关良早期的一幅风景画给记者看,因为长期处在忽冷忽热的环境中,这幅画的表面已经皱得像干了的油漆。贾鹏直言,现在中国的藏家不仅不懂油画修复,就连如何正确保存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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