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本土意识的觉醒。
中国雕塑家民族化和本土化的努力,首先是从表现对象上体现出来的。他们往往擅长表现古代的人物、故事;表现民间的或地域的人物、故事。他们注重从传统、民间或少数民族艺术的艺术中吸收形式、语言和表现方法,将其融入到他们的创作中。
中央美院的王少军的毕业作品之一,则是中国的大文豪《曹雪芹》。作品浑然一体,让人们联想到霍去病墓的那些西汉石雕。
中国美院80级毕业生张克端的《冬季草原》,表现的是他所熟悉的牧区生活,除了作品的对象和意境具有民族特色,作品还综合了西方现代雕塑的造型语言,这种融合中西的努力,在当时是有代表性的。
在1980年代,一位以擅长表现少数民族生活的雕塑家田世信,为常见的民族题材雕塑带来了一种新的变化。
这种变化在于,在整个二十世纪,中国少数民族的生活, 常常成为佐证政策和概念的符号,成为烘托气氛,造成一种皆大欢喜的局面而进行的点缀。除了服装、道具和面貌有所谓的少数民族特征以外,真正在作品中反映少数民族真实生存状态的作品却很难见到。
田世信反映贵州少数民族的雕塑明显地开始转变这种风气。田世信在贫困的贵州地区有着25年的生活积累。底层的经验,使他真正认识了在艰苦的条件下,西南少数民族的生活。 他的早期作品《侗女》、《苗女》、《欢乐柱》为中国当代雕塑开启了另一个新的方向,即表现在贫困和艰难中挣扎的少数民族,表现他们寄寓于平凡而又普通中的坚韧顽强的精神世界,以及在艰辛中透露出来的崇高感。
他后来的《高坡上》、《山路》、《山音》在这个方面有了更有深度的拓展。作品中的苦涩、苍凉、以及宗教般的信仰的力量,使他的作品具有了更深沉的精神内涵。
参加过“半截子画展”的孙家钵在1980年代释放出了他的创造力,走出了属于自己创作路线,他用那把“可心的斧子”创造出了一大批具有民族风韵,生动传神的木雕。
曾成钢的工作则集中在对传统雕塑资源的现代转化方面。他的研究课题是在中国古代青铜器艺术中吸取资源,进行现代转化。
他的《动物系列》、《水浒人物系列》、《古代神话系列》明显可以看到他对古代青铜艺术的借鉴和吸收。
四川雕塑家何力平则在致力于发掘地域性文化特色方面见长。从1980年代中期开始,他的《催命锣》、《生命船》、《鬼怪和尚》、《日暮黄昏》等作品,显示出强烈的地域性特色,突出了巴蜀文化的奇特魅力,它们奇诡、神秘、深不可测。
湖北雕塑家傅中望的“榫卯结构”从雕塑语言上讲,也是一种抽象雕塑,但是他创造了一种“中国抽象”的模式。这是当代雕塑中一个非常积极的,具有建设性的成果。
榫头与铆眼是一种物质构造的结点方式,中国古人根据不同的构造需要创造了丰富的榫铆结点形态,广泛用于建筑、家具、农具等木器结构之中。榫铆不仅是一种古老的技术方式,同时也是在长期历史积淀中形成的文化形态。傅中望的这种由西方向东方的转变具有典型的意义,在传统资源中找到与今天的生活经验相吻合的东方的文脉,成为艺术家们的从西方形式主义中出走后的一个重要选择。
与傅中望一同在湖北从事当代雕塑创作的还有黄雅莉,
第三,观念方式的出现。
在1980年代,一些观念性和颠覆性比较强的雕塑作品,出现在“八五新潮”时期的一些艺术社团和群落的动中。
例如“厦门达达”、“厦门五人展”、“上海首届青年美展”“八五‘新空间展”、“太原现代艺术展”、“观念21艺术展”的展览……;这些展览都有一些具有强调批判性、观念性和反叛精神的作品。
中国美术学院的毕业生王强在1985年12月“八五‘新空间’展”中所展出的《第5交响乐第2乐章开头的柔板》,是一件引起了很大争议作品。 这是一件翻制的,没有头的乐队指挥,这个在荒诞、乖谬的造型中,寄寓了社会批判的意义。
1980年代,在多数人还在强调形式美的80年代,山东雕塑家张永见的作品似乎在预示着一个新的时期的到来。早在1986年,雕塑家张永见完成了一件带有装置性的雕塑作品,叫《新文物——猩红匣子》。这件作品与当时许多前卫雕塑家的材料实验和形式实验不一样,这个由普通、破旧的木箱改造成的红匣子,里面是一堆软踏踏的,无精打采的橡皮。显然,它是反形式主义、反审美的。
1989年,在中国现代艺术大展上,张永见和他的同伴展出的是一件叫《黑匣子》的作品,上面画了很多人身上长的痦子、黑痣。这个作品借用了麻衣神相的观念,为身上长痣的人预测未来的生活道路,例如“嫁老外”之类。在这件作品里,作者的社会观念突出而雕塑造型弱化,作者关心的是人的世俗生活和命运。
就这样,1980年代中国雕塑的知识转型,为中国当代雕塑日后的发展开启了一个多元化的方向。
注释:查建英:《八十年代访谈录》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06年5月第1版
第29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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