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恩格斯在《自然辨证法》中这样写道:“我们不能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
河流是有生命的。人类对待河流的态度,就是人类对待生命的态度,对待生存的态度,对待生活的态度。工业化以来,人类肆无忌惮地利用水资源创造了繁荣,与之相伴的却是全球水资源的危机,曾经奔腾的河流变的干涸,曾经清澈的河流变的污浊,曾经生机盎然的景色变的荒凉悲怆……。从潮白河到永定河,从桑干河到易水河,从拒马河到滹沱河……。沙土飞扬,垃圾遍地,污水浊流,不堪入目。是什么让一条条原本美丽清澈的河流变的如此干涸与污浊?带着这样的疑问我开始行走江河。
为追求河流的利益最大化,一条小小的桑干河上游竟然有几十座水坝和电站,层层拦截使得下游饥渴成荒。下游勾机、铲车日夜不停的轰鸣,把河道采挖的千疮百孔,象火星表面一样的荒凉。与这种荒凉相对照的是花大量的资金用于防渗漏,建橡胶坝制造一个又一个的“景观河”。每到夜晚,“人造河”岸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在永定河畔,片片小区直逼河堤,干涸的河底修了一个巨大的高尔夫球场。挥杆的绅士们为打出一个Bird而兴奋,而没有人在乎这里曾经流淌的河水在哪里!滹沱河床流沙茫茫,堆积如山的垃圾连绵起伏,臭气熏天,一群群乌鸦在刨食着垃圾。
环境问题是人类进入到“后工业时代”面临的最大问题,然而人们却在不完全觉醒中麻痹自己,欺骗自己,或慰籍自己。人们又无奈的总结出类似“库兹涅斯曲线”(注1)这样荒谬的规律。哲学大师海德格尔说:“人主体地位的加强以及随科学技术发展而强化的人类创造能力,使人类在不断克服自然和生活世界荒谬性的同时,又以人为的日益神秘化和复杂化的新符号体系,创造和加强着越来越远离自然的社会和文化的荒谬性,也使人类自身的生活世界日益为荒谬的网络所缠绕”。
回到工作室,一条条干河总在脑海浮现,一个个问题总在心底发问。真不知道是否可以这样告诉我们的孩子、这样告诉我们的子孙、这样告诉未来——这就是河流。这让我想起又一个一百多年前的故事。当年在科罗拉多大峡谷修筑水坝的问题上争论很大,当时的美国总统罗斯福站在科罗拉多大峡谷说过这样一段话:“我请求你们做一件事,让这大自然的瑰宝保持它现在的摸样,岁月已经和正在雕琢它,而人类只会破坏它。你们所做的只有把它保存下来,为了你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要让所有有幸目睹它的美国人都能看到同样壮丽的风景”。2008年9月, 出于对生态环境的焦虑,我历时三年,创作了以警示世人为主题的“红色系列”。此后,这种焦虑,忧怆始终萦绕,为此用了二年多的时间关注最能反映环境状态,最能引起共鸣的河流上,并创作了江河系列,命名为“河殇”。然而用怎样的形式来表现“河殇”,使画面既能如实放映出江河的现状而又不过分的夸张和修饰。同时又能体现出我内心深处那份苍凉和沉重。在使用的工具中经过反复的比对,最后定格在用素描这种最朴素的手法来描述我所看到的——褪色的江河。因为素描是绘画的根本,水源是生命前提。同时我也进入了一个新的创作周期——黑色时期。诚然我所能做到的也只能是从画家的视角如实的反应出日趋严重的江河问题,尽到自己对环境的一份责任。如能通过这些作品引起更多的有识知士来关注江河,是我倾注在“黑色系列”中的最大期许。
2009年12月我随“江河十年行”(注2)团队考察了金沙江和怒江,同行的有水利专家,地质专家和生物学家。从他们身上我不但学到了很多知识,并且感受到了更多责任。其实在河流问题上,不是没有前车之鉴,从过去英国的太晤士河,德国的莱茵河……,到今天的作为我们母亲河的长江、黄河及更多这我们曾经赖以生存的河流,都在无时无刻不在倾诉着……。与大自然和谐对话是人类刻不容缓的责任。在完成“黑色系列”创作,表达内心悲怆和焦虑的同时,也借此向汪永晨女士和她发起的“江河十年行”的同仁们表示崇高的敬意!
注1:库兹涅斯曲线:经济在发展过程中,以先牺牲环境为代价,当获得巨大的利益之后,再拿出一部分钱来治理环境,它的横坐标是GDP,纵坐标是环境质量。
注2:“江河十年行”是著名环保人士汪永晨女士为代表的以“绿家园”为基础的环保团队,主要对河流问题带来的环境变化进行跟踪报道。由于她的努力,使地像怒江等这样的江河延缓了过度开发的脚步……。
占山 2010年1月于尚山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