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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焰的转向与一个外国人有关。
1998年,毛焰遇到了在南京学习汉语的卢森堡留学生托马斯·路德维德(Thomas Rohdewald)。这个高大、富有教养的欧洲人与毛焰相遇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此后他们经常一起聚会、踢球。
有一天,毛焰突然开始画起了托马斯。从2000年至今,托马斯几乎成为毛焰笔下惟一的主角。他被画家略去着装、微闭双眼、神思迷离,甚至不辨男女,成为真实以外的“拟像”。
如果说“前托马斯时期”毛焰所描画的对象有隐约的社会身份,有年龄特征和完整的姿态造型,到了“托马斯系列”阶段,这些因素全部被简化了,毛焰笔下的“托马斯”只是“徒具人形”。
有论者称,拆解了意义的“托马斯系列”,充满了“空无”和“混沌”的东方玄学味道,在描绘者和阅读者之间形成了具有无数可能的通道。
更多的论者则在猜测毛焰转向背后的动因。“我想是不是毛焰在南京呆久了,潜移默化或者有意接受文人画笔墨趣味的影响?”栗宪庭说,“文人画中的笔墨趣味所形成的独特的灰度感觉,细腻而文雅,在绘画性上有其独特的创造性,这和文人寄情山水的散淡、灰色的人生体验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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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焰究竟为何如此钟情托马斯?
毛焰说,画了那么多的托马斯,实际上就是用了一辈子的时间画了一张画,而这张画的主角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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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焰和托马斯的故事,在圈内是一个传奇,也被他们的朋友朱文搬上了银幕。在朱文的新电影《小东西》里,毛焰和托马斯的故事被放置在了遥远而偏僻的内蒙古大草原。
前世,西方游客托马斯借宿在中国牧民毛焰的家里,发生了一段中西方文化的碰撞。今生,毛焰和托马斯又回到了他们的画室。语境变了,但碰撞仍在继续。
影片结尾,毛焰和托马斯一起喝一壶10年的普洱。
“10年,足够好了。”托马斯说,也是在评价他和毛焰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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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10多年前,贾樟柯在一次会议上看到毛焰,就准备把下一部电影的男主角交给他。彼时不知贾樟柯何许人也的毛焰,嘻嘻哈哈地把贾樟柯糊弄了过去。后来,贾樟柯的电影屡获大奖,毛焰在朋友面前故作失落,唏嘘不已:“我竟与戛纳影帝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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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焰曾说:“快是艺术的敌人。”
这是一句箴言,而毛焰自己也是这句箴言的身体力行者。完成一件作品常常要耗费他很长时间,有的甚至长达几年。有时,他会一遍遍地画一幅画,在过程中逐步放弃一些过于刻意的东西,让作品渐渐趋于平静和自然。有时,他宁可把未完成的作品拿去展览,展览之后再拿回画室继续修改。
毛焰说,反复描摹同一件事物,让他有了一种近似修行的体验。他对自我的“过度表达”始终保持高度警惕。他说:“绘画是表达认识,这种认识不是完全个人的东西,不是个性,而是不停地对照、判断和体验。所以我后来画人,就不太刻意去表达个人性,过于刻意的表达只能变得很狭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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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毛焰把工作室迁至南京东北郊幕府山,这是六朝古都将军幕府所在地。毛焰的画室是一个面积近400平米、高6米的空间,这个天光画室让画家得以着手画一些大幅作品。几幅高4米的《托马斯》是毛焰站在升降机上完成的。
2009年,毛焰在上海美术馆举办了个展。对刚过不惑之年的画家来说,它既是对过去十多年创作的检视,也预示着新动向。毛焰将这次个展命名为“意犹未尽”——这正是他对自己绘画人生的总结:
凡事不要做到头,留有余地才耐人寻味;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还有更多的“意味”留待发现和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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