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那么这个个人化和社会性会不会有一种冲突?
艾:发光的石头和沙子如果不产生冲突,它就是沙子的一部分。个人化只有跟社会化产生冲突的时候,个人化才成立。社会必须有许多产生冲突的个人化,才有可能出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状态,否则就是一滩死水。
付:但是最个人化的东西同时又是拒绝交流的。
艾:拒绝交流本身也是一种交流。你是反社会的,是拒绝社会的,同时你正是社会的一部分。有反社会和拒绝社会的存在,这样的社会对于我来说才是一个健康的状态。我个人绝对是一种自由主义的观点。
付:你比较满意的当代艺术的状态是什么呢?
艾:我觉得当代艺术一定是人性解放,无论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我觉得人权、自由都是最重要的,是不是当代艺术不重要。这个人权是人有思考、行为的权利,有非常个人化,伤害自己的权利。如果一个人愿意通过自己个人的实践去满足无论说是美学,或者其他方面的愿望,在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我觉得都是可以。那么在其他领域里,显然没有在艺术领域里,给人这么宽泛的一个可能性,这是我对当代艺术有兴趣的地方。
付:当代艺术展览由地下走到台上,你觉得在这个过程里艺术的性质发生了什么变化,或者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艾:我觉得没什么状态,跟几年前比并没有任何建设,可是很轻易的浮出水面了。有的能买了,有的到处能发表了,但是本质上没有什么变化。总的情况下,商品化和公开化是对现代艺术消解。中国当代艺术从一个不合法身份,走到了现在的状态,实际上跟今天的社会生活的关系是很弱的。今天所发生的社会现实,实际比艺术强烈得多,它不匹配。所谓的中国当代艺术在新的当代现实不同层面上有所参与,它的美学,提到的问题,应该走在同时期社会的前沿,这是当代艺术的一个特征。
付:那么对当代艺术的市场化,你如何看待?
艾:政治化和哲学化在艺术里一直是不被人喜欢的一个词,在当代艺术史中如果说一个艺术家的作品仍然政治化或者社会化是一个比较贬义的词,更希望看到的是纯艺术,这个艺术不再有明确的含义,为什么抽像绘画在绘画当中仍然买的非常好,它的广泛的可被接受性,不同宗教,不同背景的人接受性最大,稍微带有政治学背景的画在拍卖中向来最差。
现在卖得最好的艺术家们,不是纯抽像的绘画,但是带有的抽像含义非常重,绘画感、材料的质地、品质、厚度,这些语言永远在他们画的评论里,然后又带有某种知识分子含糊的意味在里头。因为绘画一直是被有钱人收藏,有钱人的世界观就是这样的,虽然不是最好的世界观。博物馆也喜欢体现出这种带有某种精英的品质,视觉愉悦,同时说不清楚,又让人觉得不是没大脑,好像有更神秘的含义,就是这种特征。
付:作为一个经常被媒体追问的酷评家,你如何看待展览之后的艺术评论呢?
艾:这种评论显然只有三种选择,说真话,说假话,不说话,说假话是最次,你可以选择不说话,说真话最优秀,但你要付出代价,所以大多数人都不说话。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才是正常的,要是憋着呢,就自己难受。尽量说真话,可以少说话,只有在说真话的时候,你的生命才赋予了含义,你才是你自己,这不是利益的问题。你看到一个东西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的时候,这不符合我们对宇宙的理解。多数人把真话和假话作为一种交易,哪个更有利,这时候已经不能说真话了,因为不理解什么叫说真话。中国人的生命力不强,所以中国人才会走中庸之道,它是一种好死不如赖活着,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全是这种我觉得很糟糕的处世哲学。
我觉得做事情要有自己的原则,这个原则确定了你是谁,倒是不说这个原则会给你带来了任何好处,仅仅是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如果一个人在这个问题上还含糊,那就没希望了。人有一个理想的境界,这个东西别人不能碰。生活已经很惨了,你理想的境界还有人来糟蹋你,那生活质量就很差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一个眼神,一件小事都会很在意,这个社会能坚持自己的东西的人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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