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鬼才音乐人黄霑曾撰文爆料,天不怕地不怕的影帝黄秋生竟然也有“一怕”,那就是恩师毛俊辉。几年前,黄秋生主演毛俊辉导演的话剧《家庭作孽》时,几乎每晚都为老师的评价暗捏一把汗。即便白璧微瑕,黄秋生也会像个孩子似的,提心吊胆地等待老师的“怪责”,足可见毛俊辉在他心目中地位之重。
在香港长大的毛俊辉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上海人,他10岁举家迁往香港,20岁赴美深造戏剧。留美十数载,做过演员、导演,艺术总监,从主流戏剧到实验戏剧,都能见到他活跃的身影。
八十年代中期,毛俊辉返港执起教鞭,担任香港演艺学院戏剧学院表演系主任,为香港演艺界输送了詹瑞文、黄秋生、谢君豪、张达明等一批演技派明星;千禧年后,毛俊辉出任香港话剧团艺术总监,为剧团构建起颇具辨识度的港式本土话剧风格,保留剧目。
如今,卸去公职的毛俊辉这几年的身份也开始单纯起来。离开香港话剧团后,他创办了“亚洲演艺研究”,在专注创作之余透过个人影响力与文化交流,发挥戏剧的社会功能。此番携近作《情话紫钗》再度来到北京首都剧场,故地重游,毛俊辉言谈间的兴奋溢于言表。五年前,由他执导、梁家辉(在线看影视作品)主演的话剧《新倾城之恋》也曾在此上演,反响不俗。
“这次我要跟观众分享的是爱的价值观问题,爱在人的生命里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我也是相信爱情的,哈哈。”毛俊辉扶了扶眼镜,深情地望着一旁的妻子胡美仪。
情话戏语:“恋爱”撞出戏
搜狐演出:《情话紫钗》是您病愈之后的第一部作品,对您来说有怎样特别的意义?
毛俊辉:可以这么说,我做了好多戏,刚开始是无知的,就是凭喜欢,从寻找中去尝试和学习,这都必经的过程。现在能够有个戏能从你自己的感受出发,这是很难得,也很有意思的,同时也是非常好的创作能量。不然的话,戏做多了就感觉都是行活,都是熟悉习惯的东西,但是这样就没意思了,还是应该带有一种冲动去做。
这部戏呈现的是古今爱情价值观的一种碰撞,戏剧永远不去说道理,而应该说真理。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庄文强(编剧)说现在哪里有这样的爱情,但我是相信爱情的。做化疗的时候很痛苦,很折腾,但是和她(妻子胡美仪)共同的经历让我很感激。爱情是你一方面要幸运地找到,另一方面要很好的珍惜。刚开始创作的时候,庄文强也说现在怎么会有这样的爱情,但我这不是在美化爱情,而是我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会更懂得去回顾生命。
搜狐演出:您说想在这部戏里表达对“爱”的体会,这次您找庄文强、麦兆辉两位编剧合作,而这两位编剧最擅长的似乎是那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爱情,他们的电影中总是喜欢表现爱情中“算计”的成分,您就不担心创作中会跑偏了您的初衷?
毛俊辉:对,对,我是特地找他们来给我冲撞的,我反而不想找一个跟我太接近的人,因为很多时候写舞台剧是有点一厢情愿的,我需要一个人来跟我argue(辩论),麦兆辉是我的学生,庄文强是他介绍给我认识的,他就是我一个很好的辩论的对手。
搜狐演出:通过这种冲撞产生了怎样的火花?
毛俊辉:非常好,我希望他(庄文强)以后还有机会会再继续再写一些舞台创作,因为舞台需要多一些有才华有能力的新人加入这个队伍,人才是很重要的。
搜狐演出:舞台剧本的创作与电影剧本创作有什么区别?
毛俊辉:完全不一样,所以庄文强刚开始写了很多东西,我都说不行,太电影了。电影与戏剧的语言也是不同的,还不是手法的问题,而是表达东西的不同。电影可以结合很多看似无意识的镜头,但舞台不行,在舞台上这样的话就会把观众都搞昏了,舞台表达要是延续的,你要去引导观众。
搜狐演出:那么您是如何去引导庄文强到正确的路子上来?
毛俊辉:就是愿意花时间谈话,喝咖啡啦,哈哈,我开玩笑说,好像是“谈恋爱”一样。
搜狐演出:对最后的完稿您满意吗?
毛俊辉:我是很喜欢的,不是说这个本子多完美,什么东西都不可能完美,但是它带出了我想要的感觉,比如说这出戏的结尾,主角对于爱的体会就是一个神来之笔,到时候大家看了就知道了。
感恩戏缘:贵人提携戏路
搜狐演出:您这么多年学习和教授戏剧,有哪些人对您有大的影响?
毛俊辉:契诃夫,对我就说是很重要的一个剧作家,当年在美国学戏剧的时候我就排过他的戏。出道没有多久我就跟一位俄裔的美国导演排过《万尼亚舅舅》。西方戏剧最奇妙的地方在于多样性,每一个好的剧作家都有自己特有的风格,不仅在理论上要说出来,在表演上也要做出来。表演契诃夫和表演萧伯纳就不同,表演萧伯纳又和表演易卜生不同的。我非常幸运在早年的创作实践中学到不少,所以后来我回香港教学时,就把外国的好的东西介绍给学生。周采芹(演员,京剧大师周信芳的女儿)在英国生活很久,有一年她经过香港,看了我给黄秋生他们那届排的《三姐妹》,她说这是非常有国际水准的,有抓到契诃夫精神的《三姐妹》。我教学生就是这样,要理解人家的精神和艺术底蕴。
还有一些艺术家对我影响很大,我最喜欢意大利电影导演费里尼,他的电影有一种游戏感,其实是在讲严肃的东西,人性的深刻。
我在美国时很多人给我指导,给我机会。比如我的一位熟识的前辈,最近刚刚去世的纽约La MaMa剧团的创始人Ellen Stewart女士,她是一位剧场的先锋,做了一辈子的地下实验戏剧。在美国十几年,有三个人对我影响最深,一个是百老汇歌剧魅影的导演HalPrince,他给我机会在百老汇演出,教我百老汇是怎么去做戏的。还有一个是纽约Public Theatre的制作人Joseph Papp,他是介乎商业与非商业之间的,做很多欧洲的前卫戏剧,小范围成功的话就运作成一个商业作品,比如《歌舞升平》。最后就是Ellen Stewart,她是很草根的,贫穷剧场的,很热爱戏剧的。
今天我突然想起这三个人,觉得我的戏剧生涯走到现在,除了做自己的戏以外,也需要去带头做一些事情,推动一些事情,让戏剧更有发展的机会。
搜狐演出:戏剧对您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毛俊辉:我一直保持对戏剧的热爱。我接触到各种剧场形式,商业的,非商业的,实验的;我做过演员,导演,也做过艺术总监,在不同岗位上工作。这些宝贵的经验一直延续了我对戏剧的热爱,后来我回香港做教学,教学生的时候,我的想法也跟着学生一起成长,而继续创作又是另外一个经验。我觉得更重要的不是我个人的创作,而是我的个人创作会带来什么,发挥一个什么作用。
戏水长流:詹瑞文有才 黄秋生大胆
搜狐演出:您教过那么多学生,很多都成名了,比如前阵子詹瑞文就来北京演出了。
毛俊辉:和孟京辉是吧?你看了没有那个戏?
搜狐演出:我看了,很喜欢。詹瑞文在舞台上太有魅力了。
毛俊辉:听说他很棒是吧?他是很会表演的。
搜狐演出:您的学生当中有哪些是您比较偏爱的吗?
毛俊辉:这个很难说的,教学的时候我认为一个学生,除非他根本没有这个条件,也不爱学,我觉得我们不要浪费时间。我曾经对黄秋生说,你回去电视台吧,不要学了,如果你想偷懒的话。结果他没有偷懒,我是吓他的,哈哈。但如果学生有心学,而且他自身有条件,你都要去爱护和关心他,要去培养他的创意精神,不能死板地说这个对,那个不对。
胡美仪:但是他当老师是很严厉的,以前会骂得黄秋生眼泪直流。
毛俊辉:怎么会这样?没有这么夸张吧?
搜狐演出:您觉得黄秋生的表演有什么样的特点呢?
毛俊辉:黄秋生首先是有表演的天分,这个没话说的。还有就是他想的东西比一般人大胆,这个作为表演是很难得的条件,表演最怕规规矩矩,永远想做对的就会永远都不对。了解黄秋生的人都知道,其实他是花很多心思的,不是瞎做的,只不过他很有创作的勇气。
搜狐演出:您有没有想过把您的学生们聚到一起做一出戏?
毛俊辉:昨天晚上我跟黄秋生他们一起吃饭,他就说毛老师能不能让我们这些人回来再一起排个戏,当年我给他们排过契诃夫的《三姐妹》非常成功。以后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做。
搜狐演出:香港近年比较活跃的一些年轻的戏剧人和剧团,比如爱丽丝剧场实验室的陈恒辉,前进进剧团的陈炳钊,还有焦媛、彭秀慧等等,您对他们怎么评价?
毛俊辉:哈哈,你说的这些都是我的学生,陈恒辉、彭秀慧去年来过北京,孟京辉带他们来的。我的学生能成功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每个人都各有特点。我现在很高兴看到他们能成长起来,希望今后会更大的发挥,这是我很期待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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