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时,花鸟画中出现了分别以黄筌、徐熙位代表两种风格流派,史称“徐黄体异”。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这样写道:“国初江南布衣徐熙,伪蜀翰林待诏黄筌,皆善画著名,尤长于画花竹。蜀平,黄筌并二子居宝、居寀弟惟亮皆隶翰林图画院,擅名一时。其后江南平,徐熙至京师,送图画院品其画格。诸黄画花,妙在赋色,用笔极新细,殆不见墨迹,但以轻色染成,谓之写生。徐熙以墨笔画之,殊草草,略施丹粉而已,神奇迥出,别有生动之意。筌恶其轧己,言其粗恶不入格,罢之。熙之子乃效诸黄之格,更不用墨笔,直以彩色图之,谓之没骨图,工与诸黄不相下,筌遂不复能瑕疵,虽得齿院品,然其气韵皆不及熙远甚。”这段话记叙了徐熙、黄筌两派花鸟画的不同特点,也陈述了这种差异形成的原因和两派彼此倾轧相互较量的情况,更表明了自己对两派花鸟画的看法。从中我们知道,由于两派画家在朝在野地位的不同,日常看到的和画中描绘对象的不同(黄筌派是珍禽瑞兽、奇花怪石,徐熙派是汀花野竹、水鸟渊鱼),和艺术手法(前者是工笔重彩,后者是水墨淡彩)的不同,导致了彼此之间艺术趣味和品格的差异,形成了“黄家富贵,徐熙野逸”分野。在沈括对两派所下的评语中,我们也能感到他“抑黄扬徐”的好恶态度,事实上,这也是当时已处于主导地位的文人画派的立场。
我国绘画史上第一篇专门的花鸟画论文《花鸟叙论》出现在北宋《宣和画谱》中,此文对此前的花鸟画创作经验进行了总结,对花鸟画的审美价值、社会意义和艺术特点进行了深入的论述。它告诉人们,由于采用的是共同的“赋、比、兴”的创作手段,花鸟画与诗歌的有着互为表里的审美特性;缘物寄情,托物言志,是花鸟画创作的根本目的。
元明以降,重写意轻工笔的文人审美风尚大行其道。花鸟画中,“逸笔草草、不求形似”(倪瓒语)水墨写意画风越来越受到画家们的偏爱。明代的徐渭、陈淳,清朝的朱耷、吴昌硕,皆为写意花鸟画的杰出代表,而近现代画家齐白石更是写意花鸟画的集大成者。
中国人相信“天不变,道亦不变”,因此在中国绘画史上,无论是工笔还是写意,花鸟画的形式变化甚微,花鸟画的精神更是一成不变。直到20世纪,在一些留学过西方的中国画家的作品中,我们才看到花鸟画的些许变化。林风眠的花鸟画已经脱离了传统的儒道境界,他的《樱花小鸟》在造型和构图上具有构成意味,形式本身已初步显示出独立的装饰价值。应该说,艺术风格的变化来自观念的变化,林风眠是在用西方人的世界观来看待自然生命。今天,作为纯粹装饰性和视觉美的花朵正在越来越多的花鸟画中绽放。
众所周知,人本主义是西方人的世界观,与此相关,人像和人体成为西方绘画的首要题材。德国启蒙思想家莱辛说:“最高的物体美只有在人身上才存在,而在人身上也只有靠理想而存在。这种理想在动物身上已较少见,再植物和无生命的自然里简直就不存在。这就给花卉画家和山水风景画家排定了地位。”在西方,风景和静物长期都是人物画的背景和点缀,作为独立画种的静物画直到16世纪(也有人说是17世纪)才出现。意大利画家巴尔巴利(Jacopo de Barbari, 约1440—1516)1504年创作的《静物:鹧鸪与铁臂铠》被认为是欧洲最早的静物画。到17世纪,静物画在荷兰、佛兰德斯等北欧国家渐呈繁荣之势。虽然静物画家在西方画坛地位低下,事实上,在西方我们也很难找到专门的静物画家,但静物画仍然是许多西方绘画大师表达思想、施展才华的重要领域。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静物画与人物画、风景画等画种同步前进,共同发展,呈现出千变万化、多姿多彩的风格面貌。
仅就花卉而言,早在静物画独立成科之前的古代,西方画家就把这种天赐的美丽之物画进了图画。在希腊罗马神话中,花朵还有自己的神祇,希腊神话中花神的名字叫克劳瑞斯;而在罗马神话中,花神则被称作福罗拉;她的丈夫是春天催花开放的西风神塞菲尔。在古希腊罗马时代,每逢到了她的纪念日“花神节”,人们都会纵情狂欢。
在被维苏威火山掩埋、后来发掘的意大利庞培古城的壁画上,我们不仅可以看到公元前30—40年的古罗马无名匠师描绘的花鸟等动植物图像,而且还看到了正在向大地抛撒鲜花的美丽花神福罗拉的形象。文艺复兴之后,伴随着写实油画的发展,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的花朵更是将西方画坛装点得分外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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